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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斩情丝(弃后)-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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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蹊跷。妍妃在冷宫中,一刀正中胸口致命,第二日冯宗英便入宫见了云晋言,说了什么无从知晓,当天晚上冯大人与夫人服毒,说是畏罪自杀。在冷宫中杀人不难,甚至要瞒天过海将尸体藏起来不被人发现也不难,不可能堂而皇之将尸体放在殿内等人发现。”
  “可是大人亲口向皇上认罪。”黎子何神色一暗,种种不可能,她也知道,偏偏冯爷爷一口承认了。
  “冯大人这么做,怕是有所袒护吧。”
  袒护,若要说袒护,黎子何只能想到姚妃,按照管家的说法,妍妃死的那日,除了冯爷爷,姚妃也曾去过冷宫,她去冷宫,羞辱妍妃?
  在旁人眼中,无疑只有这一个目的。
  可事情的表面,永远是假象重重。
  有些东西渐渐在脑中串起来,曾经疑惑的事情,不解的东西,只差一个解释,便都能说通。
  姚妃落胎一事,明面是妍妃所为,可她明明知道不是,若是姚妃亲自下手,何来药材?那几日冯爷爷的心神不宁,冬至那夜二人先后退席,妍妃死去那日二人都曾去过冷宫,冯爷爷临终时嘴里的“姚”字。
  冷宫,所有问题都在冷宫!
  “我要去冷宫。”黎子何蓦地站起身,抽开被沈墨握住的手。
  沈墨不解,正欲开口,房外传来一名医童的高喊声:“天哪,顾将军……顾大将军……杀了一千灾民!”
  黎子何震惊地看向沈墨,只见他对着自己笑,眸若辰光。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这就是你说的所谓好消息?”震惊之后,黎子何面色突地变作煞白,如果沈墨所指的是这件事,那极有可能,便是他一手策划,一千条人命……
  沈墨仍是挂着轻笑,徐徐颔首。“一千灾民,你连眼都不眨?”黎子何讶异,她知晓沈墨的淡薄,实为凉薄,知晓他的温和,只因不在意,甚至他学医,从来不是为了悬壶济世,可一千条无辜生命,就消散在他这样一个笑容里,仍是让她觉得心寒。
  沈墨对黎子何的反应并不意外,伸手拉她坐下,被她一手甩开,空出的手臂僵了僵,垂眸道:“这其中好处,你该是猜得到。”
  “这就是你等到顾卫权才肯开出药方的原因?”
  “不错。顾卫权邀功心切,却不知药草难酬,药少人多,势必起乱,我不过扇点风,点些火罢了。”
  不管顾卫权是否情愿,一千灾民在他手上殒命,世人必定愤怒,久仰的大将军居然不问是非,任由手下将领屠杀无辜百姓,这般罪行,任由官位多重,功勋多高,不容于世。
  黎子何明白,此事一出,顾家必定倒台,可……
  “为何一定要用如此激进的方法?云晋言本就有意除去顾家,我们顺着他的意思,自会找到机会。”
  沈墨眼神荡了荡,化作轻柔,语气仍是平淡,道:“上次你借殷平挑起郑顾两家的矛盾,郑颖被人陷害的痕迹如此之重,他若有心除去顾家,必定顺水推舟扯顾家一把,可殷奇突然改变态度,两家涌起的斗势偃旗息鼓,这些显然是有人从中作梗,那个人,只能是云晋言。他已经看出我们想要捣乱朝政的想法而出手阻止,倘若继续耍些不温不火的小手段,只是浪费时间!他不想让朝廷乱,我们便逼得朝廷乱!”
  黎子何抖了抖唇,还想说什么,沈墨继续道:“你要看清你的对手。不是路人甲,不是路人乙,不是朝廷上不大不小的官员,更不是心思简单心慈手软的傀儡皇帝。他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到如今,可以说是踩着尸体爬上那张龙椅,既要找他报仇,要么你永远含着恨意在宫中仰看他指点江山,要么,你一样得踏着尸体与他站在同样的高度,如此,才有资格与他对峙。”
  沈墨淡淡然的语气,如重锤打在黎子何心头,双眼胀得通红,拳头亦是越捏越紧,沈墨说的话,她找不到理由反驳。
  “我去冷宫。”黎子何冷冷丢下这么一句,转身便走。
  沈墨忙道:“冷宫已被御林军守住,若无缘由,怕是不会让你进去。”
  “顾妍琳,是不是你杀的?”她找不到别人去杀顾妍琳的动机,甚至姚妃,也该更愿意看着她在冷宫里苟延残喘地活着,沈墨既然有如此庞大的势力,要杀了顾妍琳不是难事,以此扰乱顾卫权的心智,会让他设计顾卫权屠杀灾民一事更加顺利。
  “不是。”沈墨断然回答。
  黎子何未回头,未回答,径直出了房门,沈墨清淡的声音缓缓飘到耳边:“若是想查个究竟,去找姚妃怕是更为合适。”
  傍晚时分,乌云压顶,天色晦暗,勤政殿内已经掌了两盏灯,云晋言的影子斜斜投在书桌旁,随着烛光闪动。
  “皇上,是灾民暴动,实在与老臣无关!”顾卫权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沉痛至极。
  云晋言面色不善,恼怒道:“灾民暴动也不可屠杀百姓,如今朕是想保你都不得其法!”
  “皇上明察!散药当场,着实混乱,灾民不知如何得知草药不够,不受控制往前涌,到最后纷纷抢药,当场踩死几人,老臣只有出动兵力镇压,哪知有人拼死反抗,兵将们一时未能控制好便……死了一人,剩下的愈加愤怒,如此不可收拾,实非臣所愿见!”
  “如今不是朕明察便可完事,我信你又如何?百姓可会信你?如若此事不了了之,百姓只会说朕纵容包庇,此事一出,你便该知晓是个什么结局!”云晋言脸色发白,千算万算未算到顾卫权竟会自毁长城。
  顾卫权更是胆颤,磕头道:“老臣愿亲自向受害家属赔罪!”
  那些受难者,都是些平民,他带着众属登门赔罪,再赔些银两,或许……或许会好一些?
  “顾将军!莫非是越老越糊涂了?自古将军带兵打的是敌人,可有自国兵将双手染上百姓鲜血这个道理?若赔罪便能了事,是不是人人杀人之后赔罪便一了百了?”云晋言低喝,顾卫权这想法,还真是简单。
  顾卫权浑身一抖,为官至今,还从未遇到这等事情,无前例,如何处置,凭的不过民心,和君心。
  “老臣失职,愿听凭皇上发落!”顾卫权心一横,只能赌着皇上如今还不敢动自己,毕竟此事,错不全在他身上,若要杀了他,手下那批将士定不会善罢甘休,因此而扰乱军心,皇上也会有所顾忌。
  “顾将军先在审法司里呆一阵可好?”云晋言轻叹口气,道:“朕是想保你,可现下也该避避风头,待查清一切,自会放将军出来。”
  “老臣叩谢皇恩!”顾卫权一听云晋言的语气,马上磕头谢恩,只要皇上偏袒于他,此事便好办得多。
  话刚落音,便有两名侍卫带着顾卫权离开。
  云晋言的脸瞬间阴沉下来,捏着毛笔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竟“卡擦”一声断开来,有对手是好事,可他最讨厌被人逼迫!
  “皇上,沈墨今日一早回宫,身受重伤!”魏公公入殿行礼道。
  云晋言挑眉,颔首。
  “皇上,刚刚御林军总领过来问,冷宫要守到何时?”
  云晋言抬头,眼神变了变,冷声道:“一直守着!”
  黎子何换了身衣物,未去冷宫,未去桃夭殿,而是出宫到了冯府。风声萧瑟,哪比得了人心,黎子何红着眼,从管家手里接过冯宗英的骨灰盒,云晋言说要送到将军府,并未指明哪一日,让冯爷爷多陪陪她吧。
  冯府后院有一片梅林,小时候的季黎很是喜欢,因为白茫茫的冬季,唯独那里有一片颜色,且清香宜人。那时候人人都笑言,她的一身红衣,比梅花更添冬日亮色,如今她才知道,要在冬日盛开,是多么不易,那般苦寒,不是人人都能熬过。
  黎子何抱住骨灰盒,眯着眼靠坐在一棵梅花树底,暂且,容她休息,容她缅怀片刻吧。
  心才刚刚柔软下来,眼泪便直直掉下,曾经她摔跤会哭,被针扎到手指会哭,与爹争吵会哭,与云晋言闹别扭也会哭,她知道,她一哭,便如梨花带雨,娇嫩可人,任是心若坚冰,也化作一汪春水,哄她笑逗她开心。
  如今她受杖刑不哭,受鞭刑不哭,被人抛弃不哭,被人欺骗不哭,因为不值,可这世上啊,值得她哭的人,一个个离开了。
  蓦地肩上一暖,眼泪被人细细擦去,黎子何睁眼,见沈墨拧着眉头,眼里盛了些许怜惜,伸手替自己擦着眼泪。
  慌忙撇过脑袋,瞥了一眼肩上的披风,拿手擦去泪渍,冷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沈墨长叹一口气,随着黎子何坐下,仰面看着灰沉沉的天空道:“有人与我说过,人死了,会在别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他们只是换了地点,换了方式,其实从未离开,无需难过。”
  黎子何愣住,半晌,缓缓点头,突然想到,或许沈墨说的是正确的,所有人死了都会有新生,譬如她,只是她刚好记得上辈子的事情罢了。
  沈墨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心中一抽一抽,单薄的身子靠在树干上,好似被风一刮便走,伸过手,轻轻揽她到胸前,柔声道:“若执意报仇,死伤难免,将来更是只多不少,可若就此罢休,便到此为止,你可愿放下那恨?”
  “放不下。”黎子何未有一丝犹豫,脱口而出,一面轻笑着,一面眼泪又掉下来,道:“一千人命算什么?我季家九族,死者何止上万?”
  “那一千人,不是普通百姓,你无须自责。”沈墨好似不经意地拂过黎子何的面,擦去她的眼泪,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饶是嘴里说不在意,心中……还是会有芥蒂吧……
  见黎子何不语,沈墨又道:“更何况此事是我一人做主,并未与你商量,与你无关。”
  黎子何的喉头哽住,不知该如何作答,突然嗅到一股血腥味,连忙抬起脑袋,急道:“你那么重的伤,为何又出来了?”
  “无碍,皮外伤而已。”沈墨眸中突然盛满了笑意,拂了拂黎子何的碎发,西南的伤药最是好用,再重的外伤,七日便可痊愈,他又是习武之人,有内功护体,自是比一般人好得更快。
  “你该回去休息。”
  “我陪你。”
  黎子何眼眶一热,撇过脑袋,抱紧了怀里的骨灰盒,半个身子斜躺在地上,靠在沈墨膝头,哽声道:“沈墨,我靠一下,一下便好。”
  长发散了整个膝盖,沈墨慢慢顺着,轻声道:“我的身份,日后定与你坦承,可好?”
  “嗯。”
  “复仇之路,注定艰难,但,你信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
  残阳突地穿破浓厚乌云,透出几丝光亮来,黎子何只觉得心头的重担突然轻了许多,一口浊气从胸口吐出,眼前的世界,干净清明得多。
  信的,原来,她对沈墨,一直是愿意相信的。
  愿意相信,却又害怕相信,只怕会再次信错人,所以在意,在意他对自己不够坦诚,在意他隐瞒实力隐瞒身份,可他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豁然开朗,既然愿意相信,那便信吧,犹豫徘徊优柔寡断,为难的,永远是自己。
  两人之间沉默流淌,却分外安宁和谐,不知不觉中,夜幕降临,沈墨摸了摸染上露气的披风,打破静默道:“回宫吧。”
  “嗯。”黎子何起身,好似如梦初醒,“你带我去冷宫可好?”
  沈墨颔首,低声道:“今夜子时。”
  黎子何见他神色不对,马上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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