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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万千宠爱-第64章

小说: 万千宠爱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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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因为他心中有愧。每每为她敷药时抚着她凹凸不平的手臂,他总是得费力气才能止住指尖的颤抖。比起他来,她一个弱女子更为英勇无畏。在他不敌□□之时,是她当机立断打晕了他,才不至于让他铸下大错;丰宝岚本意是要救她,她却毅然作了诱饵令他们平安逃离,结果换得满身鞭伤。为她疗伤的大夫说她幸而并不曾被奸人□□,那便意味着她被□□生生折磨了两夜一天!那种钻心侵脑的恶毒滋味,她究竟是如何忍过来的!她也与他一同目睹了黄逸的死,比起她来,他的痛苦简直不值一提……

“殿下,不知现下战况如何?”不知东明奕心中所想,沈宁突地问道。

东明奕动作停了一停,才用已然开始变声的嗓音粗嘎说道:“儿臣听说努儿瓴已率军回了克蒙,应是往阿尔哚那边去了。”他企图围魏救赵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自然得回头抵御已展开猛烈攻势的黄陵将军。

“是么,可惜不能由咱们亲自将他擒住碎尸万段。”沈宁颇有遗憾。

东明奕沉默片刻,才缓缓问道:“娘娘,不曾害怕么?”

沈宁看进他的眼睛,“怕,当然怕,不仅怕,而且痛。”她指指手上的伤。

东明奕也直直地看着她,可看着看着,竟不知怎地流下泪来。他双腿一软跪倒在沈宁面前,哽咽道:“我是个懦夫,我心里害怕!”

沈宁轻叹一声,缓缓伸手抚了抚他的头。

东明奕趴在她的腿上,一边哭一边道:“全是我的过错……若非我轻敌中了敌人奸计,黄逸也不会为了保护我,死得那般凄惨……我做梦都是黄逸被杀的模样,有时还梦见我也被努儿瓴□□……我愧对黄将军,我没脸面见父皇……他们因我是皇子安慰我,我、我知道他们都在怪我、瞧不起我……”

东明奕几乎语无伦次,向同病相怜的沈宁倾诉着心中的恐惧与不安。

沈宁由着他渲泄,轻抚着他的头给予安慰。许久,她才轻轻说道:“任何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你不要太自责了。”她停了一停,过了一会才继续道,“既然木以成舟,你便要学会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再想尽办法去解决这个错误。”

东明奕抬起头来,一双红眼与一只红鼻带着些许可怜兮兮。

“乖孩子,擦干眼泪,你还得为黄逸报仇。”沈宁以指腹抹去他脸上的泪水。

少年皇子感到那抹温柔如春风拂面,如一颗露珠自叶尖滴进平静的湖面,荡起一丝涟漪又立刻消散,终是与湖水融为了一体。

他的灵魂深处记下了这一瞬。

而此时的他愣愣半晌,蓦地站起身来,颇为狼狈地迅速擦干眼泪。

屋里弥漫尴尬的沉默,沈宁拈了一个春卷递给他,“殿下饿了么?这点心很好吃,可要尝尝?”

东明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讷讷道:“我手上脏……”

“那便这样儿吃罢,”沈宁轻笑着将春卷送至他的唇边,“啊。”

东明奕涨红了脸,看着她竟鬼使神差地含糊一声“失礼了”,张嘴将春卷一口咬下。

沈宁笑眯眯地看他吃完,问道:“好吃么?”

东明奕沉默地点点头。

“那再吃一个桃包罢。”沈宁拿了个小桃包再次喂到他的口中。

东明奕吃完,轻轻说道:“……好吃。”以往在宫中从来不尝的桃包如今竟也有别样清香。

“好吃就好。”沈宁偏头微笑着为他拭了拭唇角。

东明奕的脸又红了,而后他弯腰双手拱握对沈宁行了大礼,“请娘娘恕罪,儿臣方才失仪了。”

响鼓不用重锤,他应是能振作起来了。沈宁眼中有赞赏,“殿下何出此言?殿下为我抹药,何来失仪一说?”

东明奕听出沈宁的言外之意,头压得更低,低哑地道:“多谢娘娘。”

而后他以清水净手,拭干后再次为沈宁抹药。沈宁凝视那有八分像东聿衡的脸庞,心中一声轻叹。

待东明奕为她双臂细细抹完药,沈宁道:“多谢殿下,明个儿便不劳烦你了,你怕是也需回营了罢?”他现在不能躲在后头,他是东聿衡的孩子,他必须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尽管眼底还有一丝害怕,但东明奕依旧坚定地回答,“正是如此。”

“沙场无情,殿下还请万般小心。”

“多谢娘娘提点。”

正值此时,门蓦地被打开,衙门捕头领着几个差役冲了进来。

“放肆!”东明奕顿时喝道。

“抱歉,大皇子,小的是奉了张大人之命,来将此女子押入牢中。”

“什么?”东明奕不悦地皱眉,“荒唐!娘、夫人犯了什么罪?”

“这……小的不知,张大人只嘱咐小的,此为圣上的旨意,不得有误。”

“圣旨?”东明奕一惊。

沈宁却是脸色不变,毫无异议地跟着捕头走进大牢,却看见丰宝岚站在前头,自个儿牢房布置得如闺阁一般,甚至还带着些幽幽香气,她扑哧一声笑了,“宝爷,这可是你的杰作?”

丰宝岚勾了勾唇,“您身份金贵,张知州也不敢怠慢。”丰宝岚心中暗叹,恐怕是天家对于她潜逃一事不能释怀,没有当即杀她就算好了。

“多谢。”沈宁走了进去,扫视一圈,无辜地对他道,“若是还有一张棋桌便更好了。”

“……我稍后遣人送来。”丰宝岚嘴角疑似抽搐一瞬。

“那便多谢了。”沈宁坐上软榻试了一试,嗯,还不错。

东明奕也跟着他们过来,见沈宁似笑非笑,也不知她心中所思,他抿了抿唇,说道:“娘娘放心,儿臣与丰公子,定会为娘娘求情,请父皇开恩放你出牢。”

“不必了。”沈宁抬起头,在昏暗的一点光芒中,东明奕只看见她那双晶亮的眼。

“不必了。”她再次说了一遍。

尽管依旧语调平平,丰宝岚依旧听得出她暗藏的悲哀。

他竟突地想问清她一年前逃离的原委,但他忍住了,他知她定不会讲。

可他的心居然有些怜惜这个女子,他觉得这样的女子不该再遭受这样的罪,但这是那人的圣旨,他也……无能为力。

丰宝岚与东明奕走后,沈宁在榻上呆坐了许久,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倔强地不肯掉出来。

东聿衡,你真无情。

※※※

沈宁在阴气逼人的监狱里听着囚犯的鬼哭狼嚎,蒙头捂耳依旧辗转反侧,只觉头痛欲裂难以入眠。

第二日天还未亮,已是一身甲胄的东明奕本打算与来接他的随从往军营而去,终是放心不下牢狱中的沈宁,掉转马头到了白州监牢。狱卒哈腰弓背地将他引向沈宁的牢监,他透过木栅看背对着他盖着软被的女子睡得正香,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却也无奈苦笑,她连在牢里也能随遇而安么?

让狱卒打开了门,他让随从将热腾腾的早膳送了进去,自己走到沈宁面前,唤了一声“夫人”。

无人回应。

东明奕再唤一声,背对他的人儿依旧纹丝不动。他心中不安骤升,道一声“失礼了”往前跨步弯腰一看,只见她额前缠了纱布的乌发湿透,眉头紧锁,却是脸色潮红,陷入昏睡之中。

糟了!“快请太……快请大夫!”

大夫与丰宝岚一同到了,东明奕立即让开了身叫大夫为其把脉。丰宝岚先看一眼昏迷中似在喃喃自语的沈宁,不由也皱起了眉头。

随侍在一旁催促东明奕赶去军营,东明奕置若罔闻,随侍暗自焦急,简将军治军颇严,若是时逾晚归不能参加早练,加之黄逸一事……怕是大皇子也不能逃得军棍。

丰宝岚道:“殿下,若是回营还得赶早,此处由草民来照料便是。”

东明奕静默片刻,而后转过头来,少年肃穆的表情竟然有些那人当年的影子,“丰公子,夫人便托付于你了。”

“草民知道了。”

这皇子似是变了些。丰宝岚送走了东明奕,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会。还以为他会一蹶不振,却也忘了他终是天家皇子,而且这睿妃娘娘看似乱来的法子还真派上了用场。让他端茶倒水不过是想让他远离伤春悲秋,俄而每日见满身创伤的她还波澜不惊谈笑自若,他也能潜移默化中感受这份坚强。睿妃果然达成了目的,只是……丰宝岚看向依旧昏迷的人儿,她果真有那么顽强么?

大夫把完脉,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丰宝岚只听见八个字:热疾甚重,伤病复发。

监牢自不是疗伤养病的好地儿,丰宝岚有意让张知州通融将沈宁移至知州府。谁知张知州一脸神秘兮兮地对他道:“丰公子有所不知,圣上旨意下于末官,说此女狡诈,定要严加看管,若是因故逃了,他就要下官的脑袋哩。”

“可这倒底要关到什么时候?”

“下官哪里能知?只待圣上再下旨意。”

丰宝岚的浓眉几乎拧到了一起。

既然不能出狱,丰宝岚也只得将就。他叫了画儿进来贴身照顾,在她的牢里起了火盆子,让大夫跟着狱卒同吃同住随唤随到,甚至不满牢中犯人吵闹,叫狱卒时刻让他们闭嘴安静。

这些折腾让狱官有所不满,他悄悄向知州老爷抱怨,却见老爷摇摇头,与他说道,丰宝岚现下虽然无爵无位,可单凭他是端敏太后的侄儿、当今庄妃的兄长,往后也定是官爵加身。他们这些芝麻官儿可惹不起。

可纵使丰宝岚做了这么多,沈宁的病依然不见好转,病情断断续续起起伏伏,喂药愈发艰难。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皆是屡屡摇头,不厌其烦地对他说女子体弱性弱,怕是不敌疾病。他每每听着就想一掌拍死他们,个个都是庸医!

沈宁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渐渐地昏迷愈发长久,清醒愈发短暂。这日她清醒时,对丰宝岚虚弱地笑了笑,“谢谢你,宝爷……”

“胡说什么,”丰宝岚被她黯淡的眼神所扯动,心中莫名一惊,突地弯腰将她打横抱起,“爷带你出去!”就凭着那日她不发一言地做了诱饵,他也不能让她死在这儿!

画儿惊呼一声。

“放肆!”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丰宝岚凶狠地转过头,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对他大呼小叫。

这一看却是令他立即僵在原处。眼前身高八尺华贵威仪的男子……居然是当今圣上!

丰宝岚差点手一软将沈宁摔下去。他虽已接到消息得知广德帝御驾亲征之事,却不能料到他这么快就出现在白州大牢里。

“你要抱着她上哪去?”连日策马奔波的东聿衡面上不显疲惫。他看不清他怀中女子相貌,皱眉厉声道。

四周在跟来的张知州的焦急示意下跪了一地,丰宝岚敏锐感到凌厉杀气扑面而来,他急忙将沈宁放下。

昏昏沉沉的沈宁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心如同被雷击重重一沉,旋即闭眼自嘲地勾了勾苍白的嘴唇。

皇帝大跨步进入狭小的牢中,万福紧随其后,不管躺在那不该出现在牢中的软榻上的女子是否睿妃,他都紧张十足。

东聿衡审视的眼扫过身着囚衣的女子,目光锁定在那张苍白憔悴的小脸与那道颇显狰狞的伤痕,死死皱眉不语。

沈宁感到莫名压力,睁开眼冷冷看向俯视着她的帝王,那张一年不见似乎丝毫未变的俊脸似乎有些模糊……她缓缓侧了脸撇开视线。

东聿衡却随着她双眼的睁开而浑身一颤,旋即滔天的狂喜袭卷全身。竟真是他的宁儿!真是他的宁儿!

他眼里再无其他,蓦然俯下身触摸她的秀发与肌肤,大喜之下抚到她脸上不寻常的炽热与那刺目的伤痕,这才回过神来,顿时心头一紧,“睿妃怎么了?”

跪着的张知州一听皇帝称呼,几乎要吓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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