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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第15章

小说: 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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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房间内,

程迦疲惫不堪,她背靠着炕角坐在地上,盯着手里的打火机看。火机底部清晰地刻着几个字母:

“jk&cj”

她双眼无神地看着,想起最后的那次争吵:

“程迦,她死了。你的朋友她死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全家死了都不关我的事!”

……

程迦凉薄地扯扯嘴角。

不管她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怪别人,也不要别人担责;为什么别人发生什么事,后果都得由她承担?

**

灶屋里气氛压抑,男人们颓废地坐着。

彭野靠在墙边抽烟。

尼玛腾地站起来:“我要去给程迦姐报仇。”

“站住。”彭野说,“你找得到是谁?”

尼玛顿住。肖玲对那几个不像好人的描述是“少数民族”。

彭野说:“事情还没查清楚。”

“有什么不清楚的?”

彭野说:“这村子各家各户我们都了解,没有婆婆说的那种人。……程迦的反应也不对劲。”

众人一回想,等等,程迦的反应只是……要回打火机?!

尼玛激动得眼泪快出来:“哥,你的意思是程迦姐没被……那她脖子上的伤哪里来的?不像狼抓的啊。谁伤她的?”

彭野站直了身子,问石头:“煮好了吗?”

**

彭野端着碗上楼,拧了下程迦的房门,没锁。推开门,屋里很安静,程迦侧躺在炕旁的地上。

彭野过去放下碗,低头看她。她没有清理自己,头发仍脏乱,脖子上仍有血渍。她闭着眼,呼吸均匀,睡颜疲惫,仿佛连爬上炕的力气都没有。

他第一次见她睡着的样子,没有冷漠的眼神,看上去柔和而脆弱,脸肿肿的,像婴儿肥的孩子。

他蹲下,掀开她衣领看,刀伤,指甲痕都有;抓得很深,足见对方力气之大,不是女人。

她手里握着打火机,手上伤痕累累,血迹干枯;

他鬼使神差地碰了一下她的手,很是冰凉。

他想起见程迦“安然无恙”“爱搭不理”回归的那一刻,他的愤怒,实在无厘头。

他把她抱起来,放到炕上放平了。

他拆被子给她盖上,发现她睁开了眼睛,一瞬不眨看着他。

她的眼神平静了,没什么情绪。

彭野被她笔直的眼神看得一时无言,把柜上的碗给她,说:“石头煮的姜汤,别着凉。”

程迦坐起来,顺了顺头发,拿血迹斑斑的手接过碗来,淡淡说:“我手疼,你喂我。”

彭野默了几秒,坐到炕沿上,要拿她的碗,她却又说:“不用了,骗你的。”

**

程迦喝了几口,感觉彭野的目光笼在自己脸上,便抬头,问:“看什么?”

彭野说:“肖玲理解的是真是假?”

程迦反问:“如果是真的你怎么办?”

彭野说:“我会很自责。”

程迦问:“你自责什么?”

彭野说:“我应该带你一起出去,用根绳子拴着你。”

程迦问:“系在你腰上?”

午后有一方阳光,白灿灿地洒进屋子里,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朦胧,却又很清晰。

程迦发现,任何时候,他的眼神都是坚定的。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象着他在劈柴干活她系着根绳子在一旁玩耍的场景,淡淡笑了,说:“那是事前,事后呢?”

彭野眼睛很黑,看着她:“到底有没有?”

程迦说:“肖玲脑补太多。”

“那几个路过的藏族汉子是好心,他们救了我,还奇怪肖玲怎么撒丫子跑了。”程迦嗓子嘶哑,道,“你不信,我脱裤子给你检查。”

彭野:“……”

她还能开玩笑,看来是真没事。

彭野说:“这里民风淳朴,婆婆吓唬她们的。”

虽然理智上知道民风纯朴,也非得等她亲口说没事,才彻底安心。

程迦说:“我知道。你早上出门时也拿这个吓唬我了。真拿我当小孩儿逗的。”

彭野:“……”

程迦问:“你以为我故意让你找我,就作死地跑出去了吧?”

彭野没做声。

程迦哧笑:“我回来时,你对我那态度,就看得出来。”

彭野咬了嘴唇,说:“对不起。”

程迦的心一磕。

她原本就没怪他,他一说,她心就软了。

她低头搅着汤勺,淡淡道:“你出去找了我很久吧?”

彭野“嗯”一声。

程迦说:“足够了。”

去找过,就足够了。

房间里安安静静。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程迦抬头看他,道:“以为我故意让你找我,看不出你还真自恋。”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男人俊朗的侧脸上,给他的脸颊洒了热度。

他生平第一次被人用“自恋”形容,他曾以为之前那种想法是她这些天一连串行为的自然解释。现在看来,他的“以为”,其实是在不知不觉中入了她的套?

程迦淡淡道:“也对,你应该‘想着’我不会出去帮忙找人。”

彭野说:“不是。我没有这么想你。”

“哦?”程迦若有似无地一笑,问,“你是怎么想我的?”

请君入瓮,一语双关。

于是,一米阳光的温度,暖上来了。

第17章chapter17

r17

彭野一时又无言了。

他盯着程迦的脸看了一会儿,她表情平淡又坦然,好似在问“那你是怎么看我的”;

可直觉告诉彭野,她那若有似无的语气,是在调戏他,问:“你是怎么想念我的”。

无论哪个问题,彭野都不想回答,也没有回答。

程迦捧着姜汤慢慢喝,身体回暖了很多。

彭野看她情绪较稳定了,才问:“脖子上和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程迦摁了摁额头,疼得有些反胃,却没让彭野看见她的神色。

她说:“我被人救后,自己往驿站走,路上撞见一个疯子。”

彭野微微蹙眉:“疯子?”

“嗯,他精神有问题。”程迦说。

她想起当时的场景,那个人一直自言自语说胡话,看东西的眼神也很诡异。她刻意避开他,但他还是看见她了,扑上来掐她的脖子。力气很大,一直不松开。

她避开了激烈的场景,一笔带过:“他有匕首,我怕伤到喉咙,只得抓着刀不放……”

她停了几秒,身体疼得有些抖,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回被子里,忍耐了一会儿,又淡淡道,

“他拖着我走了很远,还滑下山坡,我爬不回去,只能绕路跑,跑了很久,到哪里都是雪,手机也没电,找不到方向……才耽误那么久。”

“他呢?”

“我戳了他的眼睛,踢了他的裤裆,可能还掰断了他一根手指。”

彭野想象得到她当时的恐惧无助,却不知如何安慰,隔着被子摁了一下她的手腕:“没事了,别怕。”

程迦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其实也没怕,当时脑子里没任何想法,只想活。”

真正恐惧的是逃跑的时候,怕被追上。

彭野一时无言。

疯子?神经病人?

他对这个村子很熟悉,没有哪户人家有精神病人。

彭野有所思虑,脸上却没透露。

他道:“你回来时太愤怒,把十六桑央他们吓到,以为你……”

程迦抬起眼皮看他:“只是他们吓到了?”

彭野没接话。

程迦问:“你也以为我……”

彭野抿了抿唇,说:“想过。——你回来时,石头说,活着就好,比一切都重要……”

程迦凉薄一笑,道:“对我来说,一口气比活着重要。要是遇到强。奸犯,我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我杀他失败而死,要么我杀了他。”

理智知道保命重要,可她是程迦,她咽不下这口气。

“我看不得别人欺负我。谁怄我都不行。谁欺负我,我就宰了谁。”

“肖玲顺我的打火机,我就得打她。我就是冲着要扇她一巴掌也得拼死回来。”

彭野看着她,没有评论。

程迦:“你看什么?”

彭野:“所以疯子也治不了你。”

“……”程迦冷淡地白他一眼,“这话儿我当是夸奖收下了。”

彭野:“……”

他的确是夸奖。

“我当然该扇她。”程迦说,“就是从坟里爬出来也得把我的东西抢回去。”

彭野早已发觉,她的侧重点和常人太一样。

“你不怪肖玲抛下你?”

程迦反倒很平静:“跑或不跑,都她自由;真有危险,她留下也救不了我。她回来后不通知人去找我,顺我的东西,这才缺德。”

程迦默了默,说:“其实,如果那几个汉子没出现,肖玲不会甩下我。如果我的打火机没掉出来,肖玲没一瞬间脑子发热捡我东西,她跑回来后会通知人去救我。

她出雪坑后,一直在努力拉我。只可惜……”程迦觉得讽刺,“人做错事,往往都是一开始极其细微的偏差。有时天意,有时脑热,有时身不由己。”

彭野说:“你倒看得透彻。”

程迦说:“我长了眼睛。”

彭野下意识地看她的眼睛,还是那空洞又深邃,像摄像镜头的眼。

他看了她一会儿,说:“但如果你是她,你不会跑。”

程迦平静道:“当然不会。”

她说:“谁救我的命,我会用命还他。”

彭野无话可问了,他想起刚才她的问题:“你是怎么想我的?”

她和他想的一样。

他看着她喝完姜汤,接过碗起身要走。

程迦问:“你去哪儿?”

彭野回头,看了她一会儿,说:“我拿点儿药和绷带。”

“哦。”程迦坐回去了,过一秒,寻常说,“那你快点儿。”

驿站内很安静,她的一字一句都很清晰。

彭野淡淡笑一声:“好。”

**

彭野走了,程迦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疼得快咬碎了后槽牙,拿纸巾把后背和额头上的冷汗擦了擦,才重新靠进被褥里。

她让自己分散注意力,回想起他临走时的那个笑容,心想他刚才的笑是什么意思?

她还没想明白,彭野就回来了,她微微坐起身,笔直地看着他。

彭野问:“你看什么?”

程迦说:“你刚才走的时候笑了一下。你在笑什么?”

彭野问:“我笑了吗?”

程迦说:“你笑了。”

彭野说:“哦,忘了。”

程迦抿了抿唇,不问了。

彭野拿出一袋子煮熟的鸡蛋,说:“拿这个揉脸,消肿。”

五六个鸡蛋剥了壳,白软软胖嘟嘟的,还冒着热气。

程迦看了一会儿,说:“你们吃了吧,别浪费了。”她不想用,她手疼得不想碰任何东西。

彭野说:“石头煮给你的。”

程迦问:“他舍得啊。”

彭野道:“他说,除了喂吃草,还得牵出去晒晒太阳,羊儿才会心情好。”

程迦没理解,也没试图理解。

她问:“我脸很肿吗?”

彭野不知如何接话,说:“像婴儿肥。”

程迦挑眉看他:“和着被人打一顿,我还年轻了?”

彭野说:“你可以这么想。”

程迦看看四周,低声自言自语:“操,这屋里连镜子都没有。”

她突然跪起身,而彭野正巧转身看她,两人的脸差点儿撞上。

很安静。

程迦没动,透过他清黑的瞳孔看自己在里边的倒影;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气息相交。

彭野出奇冷静地站在炕边,任由她和他保持着这样的距离。

过了一会儿,程迦坐回去了。她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心里憋着的那股气开始往上涌。

“呵,居然敢打我的脸。下次让我碰到……”

程迦咬着牙,闷了一会儿,又道,

“我不想让大家看我这怂样,你倒好,把我帽子扯下来,十六他们都看到我被人打成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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