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叉电子书 > 历史电子书 > 捣鬼者传 >

第9章

捣鬼者传-第9章

小说: 捣鬼者传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

  陈殿龙一行四人高举着大旗趾高气扬地操着正步,“一二一”地沿着曲街向一中走去。街上虽然人来人往,但人人都为活计而忙碌着,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们。“他妈的,我打着大旗就是要招蜂引蝶,引人注意的。这下倒好,我们成了过街的野狗了,竟然没有人用正眼瞧我们。不行,我不能这样毫无声息地从大街上走过,最起码也得让人们知道我们造反派的存在。”陈殿龙想。他扭过头说:“我们唱语录歌,你们都要放开喉咙唱。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唱——”四个人扯着沙哑喉咙五音不全的唱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

  这一招果然灵了,街上的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们。卖腌咸瓜的小贩望着旗上的字问一旁卖凉茶的:“红色风雷造反兵团?几时成立了这个造反派?大罗,你听说了么?”

  “阿七,看你大惊小怪的,现在的造反组织还少么?你看看古镇,每间中学都成立了什么战斗队造反兵团的,都不下十几二十家了。”大罗说。

  “那倒是。”阿七说,“又是战斗又是造反,人们都不用干活了?学生娃儿闹闹也就罢了,大人也凑什么热闹。”

  一个买腌咸瓜的人说:“七哥,这你就不懂了,反修防修呢,还顾得上生产?”

  阿七摇摇头道:“反修防修就不用吃饭了?我还真是不懂。胖吴,你给我说说。”

  胖吴挑了一把腌咸瓜说:“道理我也说不清。不过,红色风雷造反兵团还真是我们古镇的第一个工农造反派组织呢。”

  一个路人边喝着凉茶边说:“还真别说,他们写的揭发教育局长张举推行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大字报还写得真不错,一语中的,击中要害。资产阶级专家治校,专门培养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资产阶级尖子,这还了得?”

  “那也是。现在不是说那些学生娃儿念了几年书,就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了么?这还能行?”大罗说。

  “高佬潘,司令是谁?”阿七问喝茶的。

  “听说叫陈、陈什么来着?”高佬潘说。

  “叫陈殿龙……”胖吴答道。

  “没听说过这人,他是干啥来的?”大罗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听说好像是个工人吧。”胖吴说,他挑了一把咸瓜阿七,“多少斤?”

  “两斤半,够不够?”

  “够几天吃了。这天,热得,吃什么都不觉得香,得喝粥,用咸瓜。”胖吴边抹汗边说。

  “那是。”高佬潘道,“这天也热得真是蝎虎。”

  “几十年没有过的热呢,这日子怎么过呀。”

  “热倒也罢了,这天旱得,地也种不了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还真是没法过。”

  陈殿龙边唱歌边竖起耳朵听着人们的议论,他心里不由得乐开了花。他的造反兵团虽然才成立不到两天,可已在古镇掀起了轩然大波,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全县城的人都知道有了这么一个造反组织了,陈殿龙能不感到兴奋么?“看来,我们的第一炮打得的确是非同凡响,这是一个好兆头。万事开头难,我们开了个好头,就意味着我们离成功不远了。”陈殿龙心里乐滋滋的想着,他更来精神了,挺起胸膛,得意非凡地大步走着,歌也唱得更起劲了,“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嘿,这不是混天龙么?”突然街边有人指着陈殿龙大喊,“这小贼,怎么当上造反司令了?怪事。”

  “可不是,你看这豆皮,还有这老胡猪头,这几个臭鱼烂虾,不是偷鸡就是摸狗的,没一个好人。派出所都抓过他们好几回了呢,既然也成了造反派。”有人讽刺地说。

  “听说混天龙这小贼一天夜里去偷鸡,被人追赶掉进了粪池呢。”

  “哈哈,有这事?”

  “他们也配造反?不是吃饱了撑着吧。”

  “他们不过是想混水摸鱼罢了。”

  “反是那么好造的么?当心挨枪子吧。”

  “可不是。公安局干嘛不把他们抓了去?”

  “还说公安局呢。局长刘耀祖都被造反派抓去游街了。”

  “有这事?”人们纷纷议论着。

  陈殿龙见他们指点着自己挖苦讽刺,他也来了气,歌也唱不下去了,心里骂着,妈的,你们真是狗眼看人低,有朝一日我得了势,不把你们这些王八蛋们抓了来“咔嚓”我不姓陈。他气归气,却也只能装聋作哑,目不斜视地向一中走去。穿过十字街口,不一会,他们走进了古镇一中的大门。

  这所已有五十多年历史的本县最高学府,已经一扫往日那种幽雅宁静的气氛,代之的是高音喇叭的狂呼和叫嚣。昔日绿树如荫、花草婆娑的校园,再也见不到莘莘学子在树荫下捧着书本学习的情景了。校园西侧的月影胡畔,再也没有学生们或坐在草坪上背着唐诗宋词,或边踱着步边吟诵外语。此刻放眼望去,校道上、草坪里到处是破桌烂凳,大榕树底下昔日的石凳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书纸狼籍的垃圾堆。教室墙壁上到处贴满了大字报,涮满了“斩断黑手”、“砸烂狗头”、“消灭黑帮”、“扫除小爬虫”之类的标语口号。昔日那些在学生眼中有着无尚尊严的教师,现在他们却一个个被挂着黑牌,握着扫帚,弓着腰战战惊惊的扫着满是垃圾的校道。校园里,再也没有了鸟语花香,没有了书声琴声,只有一伙伙、一群群不同派别的红卫兵围在一起互相争吵着、攻击着、谩骂着,在他们眼中,似乎天下唯有我独左,天下唯有我独革,真理只在自己手中,他们再不挺身而出,真理就会湮灭,国家就会变色,人民就会亡国。他们一个个都把自己当成真理的虔诚卫道者,都把驳倒对方视作自己责无旁贷的光荣使命。他们先是争得面红耳赤,声哑喉沙,可是,他们谁也没能驳倒谁,于是,争吵很快又演变成了你推我搡,你拳我脚的打斗起来。一时间,校园里闹得鸡飞狗走,一片乌烟瘴气。

  陈殿龙一踏进一中校门,他心里就涌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七八年前,他也是这个学校的一份子。他也像众多的学生一样,梦想通过这间学校而踏入大学的门槛,“学而优则仕”,“读书做官”,将来可出人头地。无奈,那一年,他父亲陈荣贵患了大病,家中一时拮据,陈荣贵没能按时给他送来伙食费。陈殿龙饿得委实挺不住了,这天上课,他溜出教室到学校厨房里偷窃,不料却被当场抓获。第二天,就是在这个运动场的沙坪上,校长张举当作全校几百名师生员工的面,宣读了开除陈殿龙学籍的决定,陈殿不得不灰溜溜地夹着铺盖,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下走出了这间学校。从小他就被父亲灌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观念,以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没想到这一切在那一刻都与他绝了缘,读书做官的梦碎了。从那时起,陈殿龙就恨透了一切,他恨蓝天、恨白云、恨阳光、恨绿水、恨学校、恨老师,恨这世界上的一切,见到什么他都两眼冒火,恨不得把一切都砸个稀巴烂。出到社会混迹了几年,他每天都是混混噩噩,有如行尸走肉,以为自己再无出头之日,一辈子也只能做个碌碌无为的布衣百姓,每天都只为三餐而劳碌、而奔忙了。没想到天公开了眼,竟也让他从混乱的时势中寻到了一丝的希望,这不?昔日从后门灰溜溜地离开学校的他,今天却堂而皇之的打着大旗,带着他仅有四个人的造反兵团,从大门口踏步地走了进来了。昔日,就是这间学校断绝了他的读书做官梦,今天,他却要从这儿开始走上升官发财之路,他相信这一切都为时不远了。陈殿龙望着在校道上弓着腰扫地的老师,他还依稀认得那几个头发花白的老教师,当年他们可是一中里大名鼎鼎的教学权威,现在,却成了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被造反派们扫地出门,成了人人喊打的牛鬼蛇神了。“真是造化弄人,谁想到他们会有今日?也有谁会想到我陈殿龙也会有今日?嘿嘿,妈的。”他得意地干笑了两声。

  一阵风吹来,卷起满地的纸屑,向他们扑面盖来。陈殿龙表面上虽然气壮如牛,但他毕竟还是有点心虚。他和红卫兵们只接触过一回,可就是那仅有的一次接触,他已经领教了红卫兵们的厉害。“他妈的,他们动不动就拳打脚踢的,万一一言不合,红卫兵们恼火了起来,我岂不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来了?呀呀,那棍棒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不知豆皮和红卫兵们协商好没有。”想到这儿他扭转头想问问豆皮,却见他身后的三个走卒一个个蔫头蔫脑、无精打采的。他不看犹可,一看就火冒了三丈,喝道:“统统打起精神来,别他妈的缩头缩脑的像个王八蛋、偷鸡贼一样,让人小瞧了我们。”

  豆皮他们忙挺胸抬头,强打着精神。陈殿龙一看他们,更来火了。豆皮一脸麻子,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更是阴森可怖,仿佛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一具僵尸;猪头一脸横肉,凶神恶煞,就像蛮夷之地走来的吃人生番;老胡胡子拉茬,面目可憎,就像专在深山老林里剪径的恶匪。陈殿龙不由得骂道:“老胡,你他妈的满下巴长了一窝乱草,也不懂得收拾收拾,哪有半点造反派的形象?”

  老胡苦笑道:“司令,我实在抽不出时间,再说,这胡子也不会影响我们的战斗精神嘛。你看三国的张飞、水浒的李逵,他们不也是满脸胡子……”

  猪头笑道:“就是……”

  “猪头,你的臭嘴合拢些,别他妈的呲牙咧嘴像个吃人的魔鬼。”陈殿龙又挑猪头的茬了。

  “你今天干什么了?老爱拿我来出气。”猪头咕咕囔囔地鼓起了嘴,模样儿更难看了。

  陈殿龙扫了一眼豆皮,豆皮怕挨骂,忙说:“司令,说话要注意些,不要说太多的粗口脏话……”

  “我知道。统统把衣袖挽起来,不要慌张,我们可是响当当的革命造反派呢,对了。”陈殿龙见他们一个个挽起了手袖,他满意了。他定了定神,扯扯衣服,拉了拉袖章,又压了压胸前的领袖像章,掏出小红皮书握在手中,领着一干人向教学楼会议室走去。走近会议室大门,陈殿龙抬腿正要跨进去,旁边站岗的红卫兵一横棍棒拦住了他的去路,喝着:“瞎了狗眼了?到处乱窜。你们几个是哪儿来的小流氓?想刺探军情么?”

  正在得意洋洋的陈殿龙根本就没看见有人站岗,冷不防的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他不由得倒退了几步,原来站岗的不是别人,正是冤家对头邝建国和吴晓东。好在陈殿龙今天是一身全新的打扮,邝建国他们一时没有认出他来。陈殿龙怕他们认出自己,忙捂着腮帮陪着笑脸说:“红卫兵战友们,我是红色风雷造反兵团的司令,我叫……”

  “谁和你们这些牛鬼蛇神乌龟王八蛋是战友?”还没容陈殿龙把话说完,邝建国抖动着木棒喝道,“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是革命小将!你们再不夹尾巴起快快的滚,我就金猴奋起千钧棒,横扫一切害人虫,痛打落水狗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