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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鬼斧神工-第3章

小说: 鬼斧神工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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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宝铭端着茶水,抿了一口,忽然觉得不对,大大的不对。他眼皮子狂跳,心里咯噔一下,说不清来由地慌乱。他把茶碗放在桌上,唤来老仆问道:“今天谁来过了?”老仆照实回答:“米斯特先生来了。”陈宝铭心下稍安:“他人呢?”老仆摇摇头:“刚才还在前院里吊嗓子,一会儿工夫就没了踪影,不知转到哪去了。”陈宝铭手里把玩的葫芦突然嘎巴一声脆响,低头一看,裂出了几道深纹,他咽了一下口水:“他到底在哪?”老仆答道:“许是回去了吧。”
  陈宝铭招呼了客人,甩了袖子直奔后院。到了院门口,两个女仆老老实实地不再说笑。陈宝铭问:“有人来过吗?”两人摇摇头。他走进内院,但见姹紫嫣红,争芳竞艳,腻人的春香里飘着骚动的气息,只觉滚滚香气里,隐藏汹涌波涛。他看见女儿正坐在窗下描瓶,十分仔细,下笔坚决,不像是有什么事发生。陈妙香抬起头,看到老爹正在花园苗圃旁发愣,笑着招手:“爹,你来了。”
  陈宝铭走进内室,看见女儿裸着双臂,仅穿一件亵衣,皱着眉喝道:“这么大的闺女,一点规矩没有。赶紧穿上外衣。”陈妙香天真烂漫:“爹,这里除了那些老婆子老妈子,也没个外人,连个男人都没有,怕什么的。”陈宝铭拿起她手里的胆瓶,只见瓶上高山岩壑幽深,山峦重叠,一水从山下流出,松柏耸立,树下坐着两个少女,只见背影,宽袖长衣,于树荫下手拿针绣闲聊,线条简洁明快,颇有脂粉之气。他点点头,轻轻放下瓶子,四下打量屋子。房正中挂仕女图,椅子上铺了绣花锦垫,一鼻子女儿香,没什么异常。但心里那慌乱至极的感觉却始终不散,说不清地烦躁,他问:“有没有人来过?”女孩天真地瞪着大眼睛:“没有啊,你怎么了爹?”陈宝铭就感觉心口绞痛,一下瘫坐在座位上,大口喘着气,眼前迷迷糊糊一片,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妙香啊,没人来就好。记得,千万……别放人来。这里……关系重大!”
  离开女儿内宅,他心这才平静许多。可心头总是充溢着灰蒙蒙的一片肃杀之气。
  米斯特从屏风后转出,说道:“为什么陈老板这么怕你见外人,这里藏着什么秘密?”他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快说,你身上有什么古怪?”
  陈妙香伸着舌头说:“我是妖怪。”米斯特出身英国贵族,小伙子长得也帅气,生性花心,属于花花公子。他漂洋过海来到神秘的东方,本也存着一个愿望,希望能和一个东方少女发生一段恋情。眼前这女孩,是典型的中国古典美女,而且身上还没有那种压抑苦难的呆气,俏皮可爱,天真烂漫,不禁一时呆了。陈妙香催促道:“你不是要给我讲故事吗?快说啊。”

二 佳人怀鬼胎(2)
米斯特沉吟片刻,想起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故事,便说道:“我给你讲一个爱情故事。”
  “爱情?”女孩瞪大了眼睛。
  “爱情就是关乎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米斯特笑眯眯地说道。
  “就好像你和我?”女孩十分可爱地看着他。
  “对。就好像你和我!”
  已入七月,天气越来越热了,三开班的生意也正如火红的日头,蒸蒸日上。班里的赏钱也增加了两成,大家都豁出命地干,想起听说皇后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怕是遇到国丧,那就完了。大清帝制中,皇帝、皇后死了称为“国丧”,全国人都得替他们服丧戴孝。一百天之内,不许剃头,不许宴会,不许娱乐,不许动响器,甚至于连街上卖糖担子上的锣,都不准响。各戏院班子全部停业。小家小业的草台班子,这时也就支撑不下去了。大班子都得勉强支撑,死了一个人,成千上万唱戏的生活就会陷入绝境。
  外人看来陈宝铭风光无限,其实他一直在勉力支撑,身背外债,如今形势大好,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他远望天边圆日,突生一个古怪念头,想那太阳就好像我,我的命运紧紧地和它捆绑在一起。
  这天戏班子停业休整一天。陈宝铭难得清闲,卧在放置于院子里的躺椅上,泡了壶酽茶,眯缝着眼琢磨戏词。就感觉鼻尖一凉,随即脑门又是一凉,待睁开眼睛,已是满天瓢泼大雨。他急忙让人收了椅子,自己躲进正堂。雨越下越大,屋檐上挂起了雨帘,天气也是骤然转凉,寒风侵骨。陈阎氏拿着衣服出来,看到陈宝铭愣愣地站在正堂中间,其时堂内一片昏暗,他可是真老了,整个人弓着背缩在影影绰绰的黑暗中。
  陈阎氏把衣服披在他的身上,男人这才颤了一颤,回过神,一把抓住女人的手问道:“真的下雨了?”
  “下雨了。”陈阎氏点点头。
  “太阳……就没了。”
  陈阎氏愕然。不知男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宝铭身子剧抖,衣服落在地上,这时大门外传来一阵呜咽声,喇叭唢呐震天,如鬼泣魔哭,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森森鬼气。陈阎氏皱着眉轻声说:“谁家出殡?”
  两人视线有限,只看到高高的墙外,走过队队白幡。
  外面哭声阵阵,迎着大雨,其中糅合了大段梆子腔,十分悲凉。陈宝铭唤来老仆出去打听,不多时,老仆人周身湿淋淋地跑回来,哭丧着脸,断断续续说道:“老爷,皇……皇后升天了!”
  陈宝铭身子一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胸口堵得厉害,吐又吐不出来。这时,从后门进来个老妈子,脸色慌张,眼神游移不定。陈阎氏喝问:“你又怎么了?”
  老妈子迟疑片刻,没有说话。陈阎氏打发老仆下去,没了外人,这老妈子才说:“老爷,奶奶,小姐她……”
  陈宝铭顿时坐起:“小姐怎么了?”
  老妈子咽了下口水说道:“小姐怕是有了身孕了。”
  

三 白刃向骨肉(1)
据陈家的家人后来叙述,那天夜里,陈宝铭把自己关在密室里走了一夜。妻子陈阎氏领着下人家仆就干守在屋外,心惊胆战,生怕老爷出什么意外。只听得门内咔咔的脚步踏在青石板的声音,一直回响。天明的时候才慢慢消失。陈阎氏轻轻推开屋门,看见一人背身盘膝坐在地上,满头灰白,自己的男人陈宝铭居然一夜之间白了头发,苍老了至少二十岁。
  陈阎氏把老爷子扶起来,低声问:“你这是怎么了?”
  过了许久,陈宝铭这才说:“外面的雨还下呢?”
  陈阎氏说:“是。”
  陈宝铭抬起头,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决定好了。”
  他决定什么了?至少现在看来,陈阎氏不知道,其他人也更不知道。只见他随即一笑,恍若置下千斤重担:“我饿了。”
  陈阎氏赶紧张罗家人准备饭菜,陈宝铭让人把餐桌摆在堂口,屋子里的四角点上红蜡,外罩红丝网,整个正堂辉映得温暖暧昧。外面是漫天大雨,落地生烟,天空映射的一切都为青青的冷色调。一门之隔如两个世界。
  陈宝铭让人取来家藏的女儿红,开了封口,自斟自饮。陈阎氏低声嘱咐,不能喝酒,嗓子还要唱戏呢。他闷哼苦笑一声,只是嘱咐家人今天不接外客。他一口喝干一杯,脸上现起红晕,对着火苗发呆。
  “这酒是我刚有女儿的时候埋在地里的,今天是日子取了来喝。”
  陈阎氏一直守在他旁边,不无担心地看着他。今天这当家的,一反常态,说不出的怪异。她知道他身世坎坷,一生命苦,昨日乍一听女儿怀孕的消息,整个人精神都崩溃了。她什么也说不出,只是陪着落泪。陈宝铭重重一摔酒杯,站起身来,披着外衣顺着后堂而去,陈阎氏紧紧跟在后面。他猛然回头,两个眼珠子血红,冷道:“别跟着我。”女人当下停住脚步,看着他走远。
  陈宝铭来到后宅,先把贴身伺候小姐的陈老妈子独自叫到柴房。陈老妈子知道自己没看好小姐,惹下这么大的祸事,吓得不敢抬脸,哆哆嗦嗦缩成了一团。谁知陈宝铭和颜悦色:“你不用害怕,把事情说与我听。”其实陈老妈子早已看出小姐陈妙香身子不对,也只是怀疑。后宅深似海,这么长时间不可能混入男人。可眼见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姐却越来越显身子,知道瞒不下去了,只得禀告老爷太太。
  陈宝铭嗯了一声,又详细地问了日子,推算一下时间,大概发生在今年三月份。可左思右想,又找不出这造孽的到底是谁。他对陈老妈子说:“你转告其他人都原地待命。没有我的传唤谁也不准动地方。”然后出门而去,直奔小姐闺房。
  一进房门,就看见陈妙香挺个隆起的小腹正对着尿盆干呕。女孩脸色惨白,只那双唇殷红如血。陈宝铭看见桌子上的碗说:“你娘给你熬的鸡汤?”
  陈妙香点点头,女孩很害怕,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爹,我是不是会有小孩?”
  陈宝铭没有说话。屋子里静到极点,只听窗外大雨滂沱。不知何时,屋角的火盆熄灭,一股阴冷盘旋。陈宝铭坐在床边问:“谁干的?”
  陈妙香脸上泛起红晕:“爹……”
  陈宝铭厌恶地摆摆手:“算了,我……不想问了。你过来坐。”陈妙香忐忑不安地坐在他的身边。陈宝铭拉起女儿的手:“妙香,我给你讲个故事。”
  陈妙香不知何意,只是一听有故事听,马上兴高采烈起来:“好啊,爹爹你讲。”

三 白刃向骨肉(2)
“有对夫妻,女的呢,过门之后有了身孕,就是你现在这样。男人便到寺庙里去求平安签,谁知求了一枚下下签,大凶之兆,有高僧指点迷津,说是那男人不能得孙子。如果有一天抱了孙子,那就是他死的日子。”
  陈妙香听得浑身犯凉气,阴森森的让她感觉害怕,还是好奇地追问:“后来呢?”
  “男人明知女儿不祥,可毕竟是自身骨肉,只得把女儿深藏闺中,不和外人接触。谁知道突然有一天,这女儿有了身孕。妙香,子孙之肉身皆是父母所赐,如果看到爹娘大祸临头,做孩子的会不会豁出自己的性命来呢?”
  陈妙香此时才明白怎么回事,睁大了眼睛:“爹……我……”
  陈宝铭眼泪下来了:“孩子,爹作孽啊,一开始就不应该留你。让你空活了十八年!爹告诉你,这花花世界,就是个巨大的垃圾场,没什么可留恋的,到处都是磨牙吮血的野兽。你要是还有一丝孝心,就自己了结吧。”
  “爹,既然没什么可留恋的,你为什么还要苟活世上?”
  一句话梗得陈宝铭心头狂震,滴血一般针扎地疼。他猛地一拍床头:“大胆!父要儿死,儿不得不死。”说着,往前一跃,一把将陈妙香压在身下,一双大手紧紧掐在女儿的脖子上。陈妙香一直被关在闺房里,从来没有跨出一步,没有心机,没有任何礼教束缚,眼见的自己气息不顺,命在旦夕,想都没想,下意识支起膝盖对着陈宝铭的下身就是狠狠一顶。
  陈宝铭惨叫一声翻滚落地,陈妙香咳嗽几声就要往外跑。陈宝铭暴起,像发了疯一样,飞起一脚正踹在女孩的后腿,陈妙香向前一扑,肚子正撞在桌角,只感觉腹内刀绞一般地剧疼,下身的衣裙已经猩红。陈宝铭拍着巴掌,笑着说:“孽种没有了,我又可以活了,签卦不准喽。”
  这时,屋门大开,陈阎氏哭着跑进来,一把抱住瘫在地上的女儿,对陈宝铭喊道:“你疯了?她是你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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