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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紫藤萝(全)-第60章

小说: 紫藤萝(全)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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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所云。樊世荣也知道他看不明白,就冲门外喊:“小刘,你进来下。”
    原来樊世荣的贴身秘书小刘就站在门外,听闻首长喊他,连忙走进屋,站得笔直敬了个军礼:“报告首长,请问有什么事。”
    樊世荣从连波手中拿过病历,递给刘秘书:“这病历你翻译给我听过,你挑最紧要的念给连波听。”
    “是!”刘秘书双手接过病历。
    一连串的医学术语,无疑说明了樊疏桐伤势严重,就目前的医疗技术根本没法彻底痊愈,而最后两句话更是直直戳进了连波的心:“因淤血淤积在脑神经部位,建议该病人长期静养,不宜劳累,不宜情绪激动,不宜从事剧烈运动,切忌用外力撞击脑部,否则极有可能再次出血。如此,该病人寿命可延长至三到五年……”
    连波骇恐地瞪大眼睛,手中的文件袋滑落在地上。
    一直以为这个人蛮横不讲理是天性使然,却不知道他是在拿自己的性命来与他绞杀搏斗,就跟朝夕一样,横了心要和大家同归于尽,就这点上他们倒是一对儿,两个人都被爱恨焚得失去了理智,死而后已。那他算什么,他夹在中间算什么?给他们陪葬,还是葬了他们?现在他恍然就明白了,他夺走朝夕并不是什么正义凛然的事情,而是在给那两个人掘坟墓,以樊疏桐誓死的决心,分明就是等着他挖好了坟墓,然后拽着朝夕跳进去,最后留他一个人在世上忏悔叹息……
    连波深深地埋下了头,泪水泉一样地淌下来。
    樊世荣叹口气:“换句话说,调养得再好,他也就活得了三五年,不会多,只会少,除非出现奇迹。”说着他又从刘秘书手中接过病历,悲怆地用手摩挲着薄薄的纸张,哽咽得语不成句:“连波,他只活得了三五年了,你还跟他争什么,让他开开心心地过完这三五年吧,他……他要不在了,朝夕还不一样是你的,谁也不会来跟你争……不是说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就偏袒他,这个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没有偏袒过他,每次他闯了祸都是往死里揍他,而我连你的手指头都没动过,一直把你当亲儿子养的啊,连波,你不会不知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不是求你原谅他,他犯下的事他就该负责,我只是求你把朝夕还给他,我原来是希望你把朝夕留在我们家的,可是现在这种状况……”
    “别说了!爸,求您别说了!”连波双手捂住脸,僵直着身体朝椅背上倒下去,那张脸灰得像块剥落的墙皮,“我都听您的……是我不好,弄成了今天这个局面,该死的是我,是我……”
  “连波,爸爸也是万不得已才求你忍痛割爱的,我知道你喜欢朝夕,从小就喜欢,原谅爸爸自私一回……”
    “爸,您别说了!”
    “好,我不说,那这份病历请你交给朝夕吧,翻译给她听,她会谅解疏桐的,哪怕疏桐十恶不赦,也请看在我这个做父亲的分上,对他施舍一点怜悯吧。”樊世荣把病历推到连波面前的茶几上。
    连波说:“朝夕已经回北京撤诉了,她并不是真的想要哥坐牢。”
    “我知道,朝夕这孩子懂事,是我们樊家对不起她。”樊世荣说着又从包里拿出另一个文件袋,“这个也请交给朝夕,这里面装着的是她父亲邓钧的档案资料,我知道这件事一直是朝夕心头的结,也是我心头的结……所以我联系到了邓钧的家人,他的父母也就是朝夕的爷爷奶奶都还健在,朝夕还有个姑妈,是邓钧的妹妹,他们都表示愿意接纳朝夕,如果朝夕同意,他们随时就来探望她,也都非常想见到她。”
    说到这,樊世荣又是一声长叹:“我这么做其实于事无补,他父亲终究还是活不过来,但至少可以让朝夕知道,她在这个世界上并非是孤苦无依的,她还有亲人,她的爷爷奶奶和姑妈都是她的亲人。朝夕是个善良的孩子,我相信她会体谅我的苦心的。她也应该明白疏桐是真的喜欢她,非常非常的喜欢。听美国那边的医生说,在他动手术时手里攥得紧紧的就是朝夕的照片,他还立了遗嘱,如果他不幸死在手术台上,希望可以将朝夕的照片一起入棺,我还没入棺,他就要入棺……”樊世荣捂着脸,老泪纵横,不停地摆着头,“连波,我怎么办啊,他要真的不在了,我一天也活不了,没有人知道我是多么在意他,他是我的骨肉,我生了他,却没有好好地疼他照顾他,没有给过他父爱的温暖,到如今半截都入土了却父子不相认,我死不瞑目啊……”

    两天后,连波去火车站接放假回来的朝夕。交代了要她坐飞机,可她还是选择了坐火车,还笑着说了句:“飞那么高,我怕万劫不复。”
    这样的话她居然能笑着说出来,连波半晌无语。
    回到公寓,连波将朝夕行李箱里的衣物和书本拿出来摆放整齐,亲自给朝夕做饭,她洗澡换下的衣服他也争着洗了,一件件地晾在阳台上,他还给她削水果,给她冲牛奶,一刻也不肯歇停。唯恐来不及,来不及对她好,来不及好好看看她,每一分每一秒都似在诀别……心明明揪成一团,脸上却还要带着若无其事的微笑:“朝夕,要不要来个苹果?”他装作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什么都不会改变,什么都没有改变,其实他心里清楚,一切都已面目全非。
    朝夕显然已经充分信任了他,配合着他,就像真的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用最坦然的微笑面对他,这不仅是对忍耐力的考验,也是一种精神的折磨,愈是沉默,愈是折磨。朝夕只觉深陷阴影无法解脱,她知道自己是个狠心的人,骨子里就埋着狠心的阴影,这阴影注定要笼罩她一生。回北京的这些天里,她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日樊疏桐疯了似的眼神,凄厉绝望,带着对她的不可饶恕,要将她撕成粉碎,而他自己已然是粉碎,他的目光如烈焰般燃烧后就剩了灰烬,最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晚上吃完饭,连波带朝夕在楼下小区花园里散步,因为是冬天,晚上气温非常低,花园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一轮弦月悬挂在墨黑的天幕,月光照得园子里仿佛流淌着水银,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连波不时打量身边的朝夕,像是也看不真切她,路灯从背后照过来,将两人的身影拉成长长的细带,连波看着地上的影子思忖良久,沉沉地道:“朝夕,哥的状态不太好,昨天我去看他,他头疼的毛病像是又犯了,却怎么也不肯去医院……”
    朝夕目光低垂,将头靠在他肩上:“我知道。”
    “他说他宁愿坐牢,也不会原谅我们。”

    “……”
    朝夕转过脸,直视着他:“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吧。”
    “朝夕……”
    “是不是觉得不好说?我来帮你说吧,比如你现在已经动摇了。”朝夕的眼底闪动着泪光,她赶忙仰起面孔,将目光投向朗朗星空,“可是连波,我们已经走到了这地步,谁都回不了头了。你这人就是心肠软,心软或许是一种美德,可很多时候反而会给对方带来更大的伤害,既然我们已经决定在一起了,就不要思前顾后的……”
    “可是,我没法做到心安理得。”连波颤声说。
    “我知道。”朝夕显得异常冷静,更紧地拽着他的胳膊,“所以连波,我们离开这里吧,远远地离开这里……”
    “可你还要回北京读书。”
    “我不想读了,这个专业我不喜欢。”
    “朝夕,只要心里的阴影还在,我们躲到哪儿去都没有用的。”连波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很多事情我们必须去面对,逃避绝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也知道无论我们怎么做,他都不会原谅我们,朝夕,你有没有想过,他是真的喜欢你呢?”
    朝夕抬起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连波目光躲闪,忙将她的头按回到胸口,让她听他清晰的心跳,“我只是想说,这世上的爱有很多种形式,不光是两情相悦那种爱,还有一种爱是因为牺牲自我而获得升华,因为爱本身就是不计回报的付出,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要让对方幸福,而不是让彼此挣扎着痛苦……”
    “连波!”朝夕打断他,心底立即拉起一道防线,“你以为你牺牲自己,我就能获得幸福?不,不,这不是爱,是自私!你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而放弃爱就是最大的自私!如果你爱我,就不应该放弃,这只会带给我深渊般的痛苦,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这么说着,她眼中噙着泪水,揪住他的衣领,哀绝的样子像是即将被遗弃的的小猫或小狗,“你不可以丢下我不管,否则我变鬼都不会原谅你!我有多狠你是知道的,我会把你撕成碎片,不信你就试试!除非你不喜欢我,你讨厌我……”她脸上发着狠,却抑制不住抽泣着,将脸贴着他的胸口呜呜地哭起来。

    “朝夕!”他的双手松了开来,捧起她的脸,轻轻地抬起来向着他,“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别哭,别在这个时候哭。”他尽量说得平缓镇静,同时坚决地阻断了脑子里的一切情绪和杂念,“你只需要明白,无论我怎么做都是因为……因为爱……”
    “连波!”朝夕猛地箍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将自己的唇贴上了他的唇。老天,他终于说出了“爱”!虽然不是直接说出来的,但他爱她,她知道,一直就知道!
    连波本能地战栗起来,随即热烈地回吻她……激情似火的缠绵中,他头脑忽然异乎寻常地清醒,一生都未这么清醒过,他是如此珍爱她眷恋着她,正因此他就必须放手。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人,不是说他有多伟大,他也不认为自己是英雄,他只是希望用自己隐忍的爱,用他全部的信念和追求为她换来余生的平静安宁,哪怕未来岁月里被她诅咒被她恨,也比他恨自己要强。
    可是连波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一棵冬青树下,有个人缓缓转过身,从暗影中走到清冷的月光下,拖着长长的身影消失在无边的黑夜中。
    连波只顾着和朝夕相拥而吻,,丝毫没有发现他们脚下两个人的影子变成了三个人,重叠在一起,不一会儿,慢慢地又变成了两个人,仿佛是命运的暗语。三个人的世界太拥挤,必定有一个人要退出,会是谁退出呢?也许不管是谁,总会有人受伤,亦总会有人不甘,没有办法,人心都是肉长的,很多时候看着别人挨刀远比自己挨刀要痛苦,如果那个挨刀的人恰是自己最亲的人,那种痛就更加超乎想象,所有的坚持和意志都会在煎熬中分崩瓦解,原本比金坚的诺言亦变得轻如鸿毛了……
    那天晚上,朝夕因为旅途疲惫睡得很沉很沉。
    她不知道,连波彻夜未眠。
    一夜,仅仅是一夜,对于连波来说比一生还漫长。他像只绝望的困兽,在客厅和卧室间来回地穿梭,伴随着他的脚步,墙上的壁钟走得格外清晰有力,静极了的室内,钟摆的滴答声倒像是一颗定时炸弹,带着无尽的绝望向他压下来。他心慌不已,又转到了阳台上,夜幕下的小区,景色静谧宜人,他趴在栏杆上俯瞰,纵横交错的路径在路灯的映照下透着昏黄寂寥的光,周围的建筑物和远处公园的绿树陷在沉沉的黑暗中,来来往往的车辆比白天少了很多,一盏盏车灯仿佛流星,在公路上疾速地划过。连波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整个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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