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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大盛魁商号-第83章

小说: 大盛魁商号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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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他知道,有关驼道上的秘密是领房人的看家本领,也是他们的命根子!驼队远行选择什么样的路线,冬天怎么走,夏天怎么走,白天怎么走,黑夜怎么走,都有一定之规。从哪里可以绕过官府的税卡,在哪里能够找到水源,在阴天的黑夜里,在沙暴肆虐的沙漠中如何识别方向,所有这些都是属于领房人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是领房人积几十年的血泪经验凝结成的结晶!这些宝贵的经验浇铸着的往往是几代人的心血,这就是为什么归化驼运界的领房人行业总是父子相传、世代相袭的道理之所在。 
  驼运行有两句顺口溜唱道:十个驼夫十个彪,百个驼夫出领房。领房人是强悍的驼夫队伍中的人尖子,就像马群里的头马,羊群里的头羊。在绵绵驼道上的一个个风雪雨雾的长夜里,领房人独自骑一匹上好的走马走在整个驼队的最前面,凭着《驼路歌》的引导辨别方位、寻找水源,在日出日没的荒野上带领驼队航行,就像船只行驶在茫茫大海一样。领房人是受过上天点化的宠儿,领房人聪敏过人、胆识超群,领房人潇潇洒洒、八面威风。一粒种子在小人人二斗子的心里萌生,他也想做一名威风八面的领房人。也不管牛领房同意不同意,二斗子自己就宣布他是牛二板的徒弟。
  在刁三万家的东厢房,二斗子盘腿坐在炕上,手里编织着一个草笸箩,一边干活儿一边望着黑黢黢的墙壁想心事。海九年坐在地上的一个小木凳上拧麻绳,二斗子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王锅头进来了,老头子跺着脚把身上的雨水抖落着,把戚二嫂的意思向海九年说了一遍,将药包递给他。这一回九年没有再拒绝,他低着头伸手把药包接了。 
  “戚二嫂说得对,急病要急医。可不敢耽搁——二斗子,你快去刁掌柜房里拿药壶来,这会儿就把药熬上!” 
  柴火在灶里烧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沉默占领着整个房间。王锅头吧哒吧哒地抽烟。二斗子突然问:“九哥,你怎么哭了?” 
  海九年不做声,拿巴掌在脸上抹着。 
  “后生,不用哭,人生在世谁都难免遇到个马高镫短的阶坎儿。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颌方圆,倒是生得一副富贵之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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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驼”商少爷与被开销的伙计(3)

  王锅头严肃了面孔仔细端详着九年,渐渐地眉头皱了起来,目光中也流露出许多的疑惑,这一看足足有一刻钟的工夫。再张口说话语气就有了变化:“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海九年。”九年迟迟疑疑地说。 
  王锅头又问:“祖籍何地?” 
  “山西……潞州府。” 
  王锅头又摇了摇头。经验丰富的老头子再没说什么;但是在他的心里萌生了想要了解这个年轻人的欲望。以后王锅头在草滩放牧骆驼的时候或者是串门闲聊的时候就特别注意观察海九年。有一次说起了关于老家的话题,说着说着王锅头突然盯住海九年说道:“你恐怕不叫海九年这个名字,你的祖籍也不是山西潞州。” 
  海九年被老头子突然的提问弄得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血色像退潮的水迅速从他两边的脸颊上消退下去,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王锅头一看到海九年这个表情就把话头打住了。老头子隐藏在杂色胡子里的笑容里夹带着怜惜和轻微嘲笑的味道。在贴蔑儿拜兴王锅头是个很特别的人,他精通相命的学问,有半仙之称,是个很受人尊敬的人,可是他却是全贴蔑儿拜兴为数极少的几个自己没有骆驼的人中的一个。读者已经知道,贴蔑儿拜兴是个骆驼村,居住在这里的人除了养驼户和靠卖苦力替别人拉骆驼为生的驼夫,再没有别的什么人了,而事实上只要你兢兢业业地做驼夫走一趟外路,除了吃穿用之外至少可得一峰普通骆驼的工钱。一个靠打工为生的驼夫赤手空拳地走进贴蔑儿拜兴,三五年的时间便可以给自己的事业打下一个基础,拥有若干峰属于自己的骆驼,成为一个小型的驼户掌柜子。除了那些实在不争气的人,狂赌滥嫖之辈或是运气特别不好的人遇上了天灾人祸,一般来说驼夫都能实现做驼户掌柜的愿望。事实上居住在贴蔑儿拜兴的八十多户人家中,只有不到五户自个儿没有骆驼。在贴蔑儿拜兴大家差不多全都是掌柜子。每个贴蔑儿拜兴人都很珍视自己靠劳动得来的荣誉和地位,彼此见面互相之间都以掌柜子尊称对方。 
  王锅头到贴蔑儿拜兴已经有十五六个年头了,他年年不脱空地走驼道,是贴蔑儿拜兴驼队中不可缺少的锅头,而且平日里他还能得到一份稳定的收入。他是戚二嫂家常年雇请的长工,照理说他至少应该是个拥有着十峰以上骆驼的驼户掌柜,而他却硬连一把骆驼毛也没有!但是王锅头不嫖不赌,也没有别的什么消耗钱财的嗜好,这就让大家感到十分奇怪。日子久了,人们终于发现王锅头把挣下的钱全都攒起来了。这种举动在不喜欢盖房置地只把骆驼当做唯一家产的贴蔑儿拜兴人看来是难以理解的。因此王锅头在大家的眼里是个怪人。
  一连喝了二十多天的草药,海九年的呕伤渐渐好了。大约是在第十五天的头上,在轧草的时候海九年突然感到胸部一阵疼痛,接着就吐出了几块干硬的黑血块。那血块有指头肚大小,二斗子拾起一粒血块拿指头碾碎了,血块子变成了黏乎乎的粉末。
  “九哥,”二斗子略略观察了一会儿手掌上的干血沫子,脸色变得十分明朗,他拍拍手对九年说:“没事了!只要这干血块子一吐出来,你这呕伤的病就算是把根儿拔了。”
  海九年弯下腰在轧碎的草秆间翻腾着,找到四粒干血块子。他把那几粒干血块子举到眼前仔细看了好半天,然后紧紧地攥住拳头,骨节咯吧咯吧响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从那天起海九年每天都要用许多时间进行一项特殊的练习,这就是举石头。 
  二斗子从师父牛二板那里学来一套北路心意拳。人人都知道驼道并非是宁静之所在,所以为了防身,但凡是走驼道的人在拳脚上都是有些功夫的。更何况二斗子一心要做领房人,那就更要在拳脚上有过人之处才行。所以二斗子在练功上就特别下工夫。 
  看到王锅头来了,二斗子停下来,拿两只巴掌轮流地在胸脯子上刮着,把汗水甩在草地上,在王锅头身边坐下了。
  

3。 “驼”商少爷与被开销的伙计(4)

  羊腿骨做成的烟袋咬在老头子的牙齿间,使他说出来的话含混不清。手也没闲着,挂满了树叶的柳条搭在盘起来的弯腿间,老头子随手用柳条编着,眨眼的工夫一顶空心的遮阳帽就在他的两只粗糙大手之间出现了。
  “九年……快把那破石头扔了吧……又不是自个儿的媳妇……”老头子嘲笑起来,羊腿骨烟袋在他的鼻子前一跳一跳地直颤动。老头子把遮阳帽扳扳正,然后一甩手扔出去。绿色的遮阳帽滴溜溜飞行着旋转着,海九年在空中把它接住了。
  说了一会儿闲话,二斗子突然想起一件事,他问王锅头:“王锅头,连着好几天我怎么没看见你,都是戚二嫂出来放的驼?”
  “我出村了……替人算卦……” 
  王锅头吐字含混地说。
  海九年不做声,只是默默地听着。他总是这样,不管是在白天还是夜晚,不管是干活儿还是休息,他总是用眼睛看着,拿耳朵听着,轻易不说话。他走进贴蔑儿拜兴有一个多月了,村里的很多人还没有听到过他说话呢。与二斗子在一起总是听见二斗子一个人在喋喋不休地说这个说那个。谁也不知道在海九年那宽阔的脑门子后面隐藏着的都是些什么念头。 
  “对啦!王锅头,你一天到晚给这个算命给那个算命的,你也给九年哥算一卦吧。那次你不是说来……怎么说的呢?我也学不来,总之是你说九年哥面相长得好,有富贵之命。要是九哥他真的是富贵之人,说不定我二斗子还能沾上他的光呢。” 
  王锅头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隔着自己吐出的烟雾沉默地望了海九年一会儿,说:“算卦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诚字,既然九年心里不信,这卦不算也罢。这不是勉强的事。勉强了我算出的卦也就不会灵验。” 
  “九哥,你来贴蔑儿拜兴时间虽然不算长也一个月有余了,就算你没亲眼见过耳朵里听得也不少了,别说是贴蔑儿拜兴了,归化城北方圆几十里的地界内,谁家遇到个婚丧嫁娶搬家动土的事都得求王锅头给算一卦。你咋就能不信呢!” 
  二斗子替九年着急,同时也有点生九年的气:“九哥,你咋是这么个脾性,不识好歹!别人花上钱来请都未必能请得上,你倒好,王锅头给你白算卦你还不信。” 
  “我信,”海九年端正了身子朝王锅头坐好,“我也没说过不信的话呀。” 
  还没等王锅头开始算呢,海九年就毫无来由地紧张起来。没有一点遮挡的太阳从上往下照着,海九年的被阳光照透了的眉毛成了褐黄的颜色;二斗子注意到九年那两道变成了褐色的眉毛连同绷在眉骨上的皮肤都在神经质地抖动。 
  “九年,”王锅头正言正色地问道,“你真的相信我算的卦吗?” 
  海九年说:“我真的相信。”
  “那么不论卦好卦赖你都不会怪我?”
  “一个人的命相好与赖那是生下来就注定了的,我怎么会怪你王锅头呢?不会的!”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开始算了,请你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
  海九年说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王锅头双眼微闭,右手举到面前,大拇指在食指、中指、无名指的指肚上迅速移动着,双唇开阖,口中念念有词。掐算了一阵之后王锅头睁开了眼睛,问海九年:“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吗?” 
  “我姓海……名叫九年。” 
  “不,我要知道你的真实姓名。” 
  “晚生除了海九年这个名字再无别的姓名。” 
  “喔……”王锅头摇了摇脑袋,脸上现出失望的表情,把刚刚插在腰带间的羊腿骨烟袋重又抽出来,在烟袋里装着烟,“这卦不算也罢!” 
  “怎么回事?”二斗子莫名其妙地问。 
  “海九年他不诚不信。” 
  “我信我信!”海九年赶忙解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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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驼”商少爷与被开销的伙计(5)

  王锅头摇摇头,只顾抽着烟,望着远处的迷蒙的云雾,不再理睬海九年。 
  “王锅头,这就是你不对了。”二斗子说,“九年哥说他信,你却一口咬定他不信,你又没有钻进他的肚子里,怎么就能判定呢?咦!莫不是你为九年算命也不白算?是要收他的银子吧?”
  二斗子这话刺激了王锅头,老头子仄过脸斜视着二斗子,把烟袋在鞋底上使劲儿敲着,说:“我说九年不诚不信他就是不诚不信!首先他告诉我的姓名就是假的!九年他并不姓海而是姓古!”
  王锅头一句话未了,就见海九年面容大动,始而惊骇继而感佩;两只眼睛盯住王锅头,慢慢地爬起来朝王锅头跪下“咚咚”地磕起头来。
  “后生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王锅头伸手去拉海九年,海九年却是死死地伏在地上不肯动:“先生真乃神人!请恕晚生不诚之罪!”
  海九年这个举动把二斗子搞蒙了,他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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