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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红与绿,男与女-第30章

小说: 红与绿,男与女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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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荷在咖啡馆里静了静心,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也走出来,顺着外滩无目标地往西走,不知道该去哪里。 

  十月是上海最好的季节,阳光明媚,气候温和。假日的外滩人潮汹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脸,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快乐,可是这快乐跟她毫不相干。 

  越往西,人越少。慢慢地她停下来,坐在一栋老楼的窗口,看人群来来往往。 

  一辆车停在路边,滑出好远,又倒回来,车里的人拼命伸向右边叫:“阿荷,你怎么在这里?” 

  要命,是孙逢秋!这世界如此之小,我们注定无处可逃。难道就找不到一个安静的角落让她躲起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轮到她怕见他了。她慢慢蹭过去,靠着窗口跟他讲话:“从哪里来?”纯粹是没话找话。 

  孙逢秋回答:“在附近请朋友吃饭。”当然不能说请林清源,反过来问她,“你怎么在这里?你要去哪里,我载你。” 

  她曾经深更半夜失踪,这次绝对不能再让她跑掉。

  “我哪也不去,坐坐就回家。” 风荷随口回答。

  孙逢秋盯住她看一会儿,忽然笑:“上来吧,正好我也没事,我带你去兜风——这里不能停的,等下警察要来了。” 

  风荷跟他讨价还价:“你少跟我提那事。你要是打算劝我,我跟你割袍断义,划地绝交。” 

  “好,好,怕你还不行?”孙逢秋一口答应,“快上来吧,那边警察真的要来了。”

  风荷上了车,孙逢秋问她:“去高速公路飚车好不好?” 

  风荷点头:“随你去哪里。” 

  孙逢秋说:“那你系好安全带。” 

  风荷系好安全带,孙逢秋套了个圈,转头上了延安路高架,往闵行方向开。风荷习惯性地翻他座旁的 CD ,有一张什么标记也没有,不由问:“这是什么?” 

  孙逢秋看了一眼,说:“呵,我前一阵把我的碟机换成 MP3 播放机,这张都是我从网上荡下来的经典歌曲,以后就听好歌了。不象 CD ,买一送十的,为了一首歌,你得把整张唱片从头听到尾。” 

  风荷打开,把盘塞进机子,一个低沉的男声冲斥着整个空间: 

  原来爱的多深,笑得多真,到最后, 

  随缘散去没一分可强留。 

  茫然仰首苍天,谁人躲藏在背后, 

  啊,梦中想的都遗漏。 

  原来每点温馨,每点欢欣,每个梦,

  随缘荡尽没一分可强求。 

  回头看这一生,人如飞虫堕网内,

  啊,恨的苦的须承受。

  你你我我随缘曾邂逅 

  笑笑喊喊想起总荒谬 

  进进退退如何能永久 

  冷冷暖暖都必须承受 

  这是首粤语歌,歌词经典,古典。这是孙逢秋最喜欢的一首歌。当年他的女友跟别人结婚,出了国,这首歌陪他度过了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期。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曾经让他刻骨铭心。 

  “回头看这一生,人如飞虫堕网内,啊,恨的苦的须承受”;看着一段感情越走越远,想抓抓不住,想转身又不甘心的那种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历。

  车子在高架上飞驰,两边高楼纷纷后退,他转过头去想说什么,却见风荷头歪在一边,已经睡着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33 小寐(上)
能这样睡着,说明她已经困顿疲累到了极点。不知道这几天几夜她是怎样挺过来的,又是怎样的辗转反侧,犹豫挣扎。只见她脂粉掩不住的憔悴,黑青的眼圈,让人担心她还能不能支撑下去。

  孙逢秋把车窗全部关上,把车驶下高架,非常平稳地缓缓靠在路边,从后座拿来自己的夹克,盖在她身上,又小心翼翼地启动车子,复又上了高架,往闵行方向开,最后上了高速,随意地找个路口下来,把车开到乡间公路,稳稳地滑到一片水塘边上停下。

  他把车窗开一缝,自己轻轻下车,找棵大树坐下抽烟。 

  已经是夕阳西下,风中隐隐带着凉意。 

  当年程无为找到他说:“逢秋,逢秋,我碰到一个小姑娘很漂亮很可爱,你要帮我。” 

  书呆子爱上了人?真是新闻。他含笑问:“谁啊?” 

  程无为傻笑:“就是那个校女篮的中锋,陆风荷,身材很挺拔,腿很修长很有力的那个。” 

  当年孙逢秋以为美女就是他自己女朋友那样的典型的江南女子,文文弱弱,秀秀气气,娇娇嗲嗲的,运动型的女孩子怎么有美女?不是霸王龙已经不错了。 

  程无为继续傻笑:“上海女孩是不是都这样,一分一毫计较得很清楚?怎么还会还我一包纸巾!” 

  看在他勤勤恳恳给自己当了那么多年大灯泡的份上,孙逢秋很勉强地跟着程无为去操场看女篮练球。阳光灿烂的操场上几个女孩在篮下跳跃奔跑,程无为的眼睛追随着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那个女孩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双颊通红,满头是汗,跳着叫着,眼神凶猛机警,动作干脆利索,不知道怎么就让孙逢秋想起了那首著名的“飒爽英姿五尺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句子。 

  但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个女生跟“程无为未来的老婆”划等号。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开始吹毛求疵:“名字怎么这么怪?风荷,一听就感觉疯疯癫癫的。打篮球的女孩,你不怕将来吵起架来她拍你象拍篮球一样?”

  程无为解释:“她说她出生在杭州,是杭州美女——曲院风荷嘛!打篮球的女孩就野蛮吗?难道女运动员都不结婚了?” 

  孙逢秋一口饭喷了出来,有这么自我标榜的吗?这也太不谦虚了吧?女运动员当然可以结婚,让她们嫁给男运动员好了。 

  他接着说:“腿这么粗——” 

  “腿粗?”这回轮到程无为诧异:“逢秋你不觉得南方女孩子腿都太细了吗?有几个简直细得分不清大腿和小腿。我觉得她的腿很有力,很匀称呢。” 他经常诧异,有些南方女孩的腿还能叫腿?分明是竹竿!

  孙逢秋翻翻白眼,情人眼里出西施啊。他又说:“你看看那眉毛,简直长得跟男人的一样,生硬啊。”

  程无为更加兴奋:“你不觉得象林青霞吗?”

  呃,林青霞?孙逢秋彻底投降。这个时候他就是挑出一百个毛病,程无为那个傻小子也能化腐朽为神奇,把这些毛病说成是天仙所必备的特质。 总之这个女孩在他眼里是千好万好,是绝世美女,谁也比不上。

  谁让他是他兄弟?于是在他这个过来人的精心指导下,程无为对陆风荷的追求日新月异,如火如荼。当时这个女孩恰恰刚刚失恋,于是不经意间,他们陪她走过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但是除了程无为无意间撞见的小树林的那次痛哭外,他们谁也没再见到过她哭。 

  有一次程无为对他说:“逢秋,我好难过。她明明很难过的样子,可是就那样拚命地忍着。我怀疑她会不会忍出胃穿孔来。我要是能替她就好了。” 

  孙逢秋对牢弟兄摇头:“你完了你。你要是有这样的想法,你就处了下风。”可是改天见了她,他怎么也有了她就要忍出胃穿孔的那种想法。 

  当他的女朋友离他而去的时候,他才体会,爱上的人,没有人会处于上风——除非你不爱。他真真正正地体会到忍痛要忍出胃穿孔的感觉。他甚至想干脆忍出胃癌死了也就罢了,免得大活人要受这样的苦楚,这样的折磨。 

  再后来他们一起出来打天下,他真正见识了这位前校女篮中锋的进攻性,吃苦耐劳性和创造性。她似乎永远不会疲倦,亦从来没叫过苦,总会苦中作乐。在外面碰上难缠的客户,极尽耐心周旋的同时,晚上回来,到路边毛绒玩具店买一只大猩猩回来吊在程无为的出租屋里,写上那客户的名字,找一根棍棒,一边恶狠狠地打,一边恶狠狠地骂:“看你还刁钻不刁钻,看你给钱不给钱!小样儿,跟你姑奶奶斗,你还嫩点!” 

  两弟兄捂着肚子倒在床上,狂笑到肠子抽筋。再见到那客户,不想起那只大猩猩都难。 。。

33 小寐(下)
然后他看他们结婚,生了阿柔。风荷工作尽心尽力,养孩子也兢兢业业,专心待在家里,坚持母乳喂养。阿柔半岁就断了奶,风荷回来上班,仍然是意气风发,人胖了一大圈,自信心丝毫不减,忙进忙出的劲头却没有变,把一干手下支使得如陀螺,都说那是她憋了半年的能量,在一瞬间爆发,战斗力相当于原子弹。 

  所以当他听说她要退回家庭做全职太太,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 … 绝 … 不 … 可 … 能!” 

  让陆风荷安静下来,要等太阳从西边出来的那一天。

  果然,她开始学摄影,学瑜伽,张罗着给他做媒,接着就搞出那么个扶贫基金来。她还是那种风格,不管做什么,总能做得一鼓作气,做得激情四射,做得尽善尽美。但是这个基金搞得风生水起得同时,她的婚姻也触了礁。 

  现在她是不是又要忍痛忍到胃穿孔?人的血肉之躯,哪能经受得起这样的一痛再痛?可恨当年想以身相代的人,如今成了痛苦之源。 

  孙逢秋想,这些年来他拒绝恋爱,是不是因为怕痛?怕再经历一次失败,经受这样不堪回首的苦楚,怕自己挺过一关,却挺不过另一关? 

  不是有首歌这样唱吗,有爱就有痛? 

  他远远地看她动了动,以为她醒了,连忙走过去。却见她把头转了个方向,睡得沉沉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车窗只开了一条缝,想必很暖,以致睡得鼻尖出汗。脸色也因为阳光的照射变得红润,青色眼圈亦浅淡起来。 

  他复又回到池塘边树下坐下,口中渴也忍着,怕一开车门又惊醒她的好梦。 

  这时手机响起来,他看了看,是黎真,忽然想起他们约了今天看电影的。 

  果然黎真问:“逢秋,你在哪里?” 

  孙逢秋拿着手机,走得远一点,再远一点,说:“我在跟朋友谈事。对不起,事出突然,把今天的约会忘记了——你看是不是改天?” 

  黎真敏感地问:“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你听我说,我对这种事情真的很没经验——而且我跟她又不熟,实在跟她说不上话。。。” 

  孙逢秋打断她:“没有,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有点焦头烂额,就忘了。黎真,你要明白,这事对我,于公于私都影响很大,我要在几天之内摆平,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做。今天是我不好,你先自己进去看好不好?改天我们再出来。” 

  黎真无可奈何:“好吧,那你当心身体。” 

  收线之后,孙逢秋顿感头大。当时跟黎真见面后,确实觉得她人漂亮,清清爽爽,文静秀气,谈吐也不俗,也许就是男人心目中典型的贤妻良母的形象。在风荷的一逼再逼之下,也真想好好谈谈,愿意从此安定下来。谁知接触之后,却发现两个人象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可能有产生交集的一天。他也说不出她哪里不好,可是他就是不能对她产生那种恋爱的感觉。 

  人的感情如果能象某种机器一样多好,一摁电钮,说爱上就爱上,再一摁电钮,说了断就了断,不留苦不留痛。

  如果有这么一种机器被发明出来,肯定要得诺贝尔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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