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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子不语-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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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拜方丈大和尚。谛晖道行高,贵官男女膜手来拜者以万数,从无答礼。

都统夫人某,从苍头婢仆数十人来拜谛晖,谛晖探知瘦而纤者恽氏儿也,矍然起,跪儿前,膜拜不止,曰:“罪过!罪过!”夫人大惊问故,曰:“此地藏王菩萨也,托生人间,访人善恶。夫人奴畜之,无礼已甚,闻又鞭扑之,从此罪孽深重,祸不旋踵矣!”夫人皇急求救,曰:“无可救。”夫人愈恐,告都统。都统亲来长跪不起,必求开一线佛门之路。谛晖曰:“非特公有罪,僧亦有罪,地藏王来寺而僧不知迎,罪亦大矣。请以香花清水供养地藏王入寺,缓缓为公夫妇忏悔,并为自己忏悔。”都统大喜,布施百万,以儿与谛晖。谛晖教之读书学画,取名寿平,后即纵之还家,曰:“吾不学石揆痴也。”后寿平画名日噪,诗文清妙。

人或问恽、沈二人优劣,谛晖曰:“沈近思学儒不能脱周、程、张、朱窠臼,恽寿平学画能出文、沈、唐、仇范围,以吾观之,恽为优也。”言未已,以戒尺自击其颈曰:“又与石揆争胜矣,不可,不可!”谛晖寿一百零四岁。

天上四花园

嘉兴祝孝廉维诰为中书舍人,好扶乩,言休咎往往有应者。将死前一月,乩仙自称:“我天上看园叟也,特来奉迎。”祝问:“天上安得有园?”叟云:“天上花园甚多,不能言其数,但我所管领者,四园三主人耳。”问:“主人为谁?”曰:“冒辟疆、张广泗,其一则足下也。”祝问:“冒与张绝不相伦,何以共在一处?”曰:“君等三人皆隶仙籍,冒降生为公子,享福太多,现今未许复位,园尚荒芜。张福力最大,以作经略时杀降太多,上帝怒之,将置冥狱,幸而生前已罹国法,故犹许住园。君在世无过无功,今阳数将终,可来复位。”言毕,乩盘不动。是年,祝病亡。

磟碡作怪

常州武生某,素有力。往金陵乡试,路过龙潭,见一妇坐门首,因口渴,向其索茶。妇以生不分男女,大骂闭门进去。生思不与茶则已,何至詈骂,气甚不平。见其田中卧磟碡一条,即用力擎起,架于树上而去。明日,妇开门见之,询邻人,皆曰:“此物非数人不能动,莫非树神所为乎!”因朝夕敬礼,有求必应。或侮慢之,即有不利。如是者月余。

生试毕归家,仍过其地。见所置磟碡尚在树间,其下香火罗列,禳祷者纷纷,心知为己所误,笑而不言。是晚,宿店中,思此事终是惑众,必转去说明方好。忽朦胧睡去,见有人告曰:“我某处鬼也,游魂到此,假托树神,以图血食。君新科贵人,故不敢隐瞒。若肯见容不说破,感恩非浅。”言毕不见。生遂不转去,径回常州。是科榜发,果中举人。

风流具

长安蒋生,户部员外某第三子也,风流自喜。偶步海岱门,见车上妇美,初窥之,妇不介意;乃随其车而尾之,妇有愠色,蒋尾不已,妇转嗔为笑,以手招蒋。蒋喜出意外,愈往追车,妇亦回头顾盼若有情者。蒋神魂迷荡,不知两足之蹒跚也。

行七八里,至一大宅,车中妇入。蒋痴立门外,不敢近,又不忍去。徘徊间,有小婢出手招蒋,且指示宅旁小门。蒋依婢往,乃圂圊所也。婢低语:“少待。”蒋忍臭秽,屏息良久。日渐落,小婢出,引入,历厨灶数重,到厅院,甚堂皇,上垂朱帘,两僮倚帘立。蒋窃喜,以为入洞天仙子府矣,重整冠,拂拭眉目,径上厅。

厅南大炕上坐一丈夫,麻黑大胡,箕踞两腿,毛如刺猬,倚隐囊怒喝曰:“尔何人?来此何为?”蒋惊骇身战,不觉屈膝。未及对,闻环佩声,车中妇出于室,胡者抱坐膝上,指谓生曰:“此吾爱姬,名珠团,果然美也。汝爱之原有眼力,第物各有主,汝竟想吃天龙肉耶?何痴妄乃尔!”言毕,故意将妇人交唇摩乳以夸示之。生窘急,叩头求去。胡者曰:“有兴而来,不可败兴而去。”问:“何姓?父何官?”生以实告。胡者笑曰:“而愈妄矣,而翁,吾同部友也,为人子侄而欲污其伯父之妾,可乎?”顾左右取大杖,“吾将为吾友训子。”一僮持枣木棍长丈余,一僮直前按其项仆地,裤剥下,双臀呈矣,生哀号甚惨。妇人走下榻跽而请曰:“奴乞爷开恩。奴见渠臀比奴臀更柔白,以杖击之,渠不能当;以龙阳待之,渠尚能受。”胡者叱曰:“渠,我同寅儿也,不可无礼!”妇又请曰:“凡人上庙买物,必挟买物之具,渠挟何具以来,请验之。”胡者喝验,两僮手摩其阴报曰:“细如小蚕,皮未脱棱。”胡者搔其面曰:“羞!羞!挟此恶具,而欲唐突人妇,尤可恶。”掷小刀与两僮曰:“渠爱风流,为修整其风流之具。”僮持小刀握生阴,将剥其皮。生愈惶急,涕雨下。妇两颊亦发赤,又下榻请曰:“爷太恶谑!使奴大惭。奴想吃饽饽,有五斗麦未磨,毛驴又病,不如着渠代驴磨面赎罪。”胡者问:“愿否?”生连声应诺,妇人拥胡者高卧。两僮负麦及磨石至,命生于窗外磨麦,两僮以鞭驱之。

东方大白,炕上呼云:“昨蒋郎苦矣,赐饽饽一个,开狗洞放归。”生出,大病一月。

骗人参

京师张广号人参铺甚大。一日,有骑马少年负银一囊到店,先取百两与作样,而徐取参数包阅之,曰:“我主人性琐碎,买参不如其意,必加呵责,我又不善择参,可否存此样银于店,命老成伙计多带上等参同往主人处,凭其自择何如?”店家以为然,即收银遣店中叟负参数斤偕往,临行嘱曰:“谨持参,勿落他人手也。”

进东华门,至一大府第,少年同登楼,楼上主人美须眉,披貂裘,戴蓝宝石顶,病奄然,倚枕踞…,目负参者曰:“所携参果辽东顶上者耶?”店叟唯唯。旁两僮捧参上,逐包开检,所批驳皆洞中行情。

阅未毕,忽门外车马声甚喧,一客入。主人惶遽,命侍者下楼,辞以病不能会客,低语负参者曰:“此向我借债客也,断不可使上楼。彼上楼见我力能买参,则难以无钱相复矣。”客在楼下呼曰:“汝主病诈也,必是抱优童、娶小奶奶,不许我登楼。我偏欲上楼一看!”两侍者固拒之,争吵不已。

主人愈惶急,又低语负参者曰:“速藏参!速藏参!毋为恶客所见!…下竹箱可以安放。”以铜锁钥匙付之曰:“汝坐箱上护守参,我自下楼见彼,或能止其上楼,亦未可定。”踉跄下楼,与客始而寒暄,继而戏骂。客必欲上楼,主人又固拒之。客大怒曰:“汝不过防我借银耳!虑我见汝楼上有银故也。如此薄待我,我即去,永不再来!”主人阳为谢罪,送客出,僮仆亦随之出,许久寂然。

负参者端坐箱上以待;良久不至,始有疑意。开锁取参,参不见。藏参之箱,一活底箱也,箱底板即楼板。方戏骂时,从楼下脱板取参,守参者不知也。

偷画

有白日入人家偷画者,方卷出门,主人自外归。贼窘,持画而跪曰:“此小人家祖宗像也,穷极无奈,愿以易米数斗。”主人大笑,嗤其愚妄,挥叱之去,竟不取视。登堂,则所悬赵子昂画失矣。

偷靴

或着新靴行市上,一人向之长揖,握手寒暄,着靴者茫然曰:“素不相识。”其人怒骂曰:“汝着新靴便忘故人!”掀其帽掷瓦上去。着靴者疑此人醉,故酗酒。方彷徨间,又一人来笑曰:“前客何恶戏耶!尊头暴露烈日中,何不上瓦取帽?”着靴者曰:“无梯奈何?”其人曰:“我惯作好事,以肩当梯,与汝踏上瓦何如?”着靴者感谢。乃蹲地上,耸其肩。着靴者将上,则又怒曰:“汝太性急矣!汝帽宜惜,我衫亦宜惜。汝靴虽新,靴底泥土不少,忍污我肩上衫乎?”着靴者愧谢,脱靴交彼,以袜踏肩而上,其人持靴径奔,取帽者高居瓦上,势不能下。市人以为两人交好,故相戏也,无过问者。失靴人哀告街邻,寻觅得梯才下,持靴者不知何处去矣。

偷墙

京中富人欲买砖造墙。某甲来曰:“某王府门外墙现欲拆旧砖换新砖,公何不买其旧者?”富人疑之曰:“王爷未必卖砖。”某甲曰:“微公言,某亦疑之,然某在王爷门下久,不妄言。公既不信,请遣人同至王府,候王出,某跪请,看王爷点头,再拆未迟。”富人以为然,遣家奴持弓尺偕往。故事:买旧砖者,以弓尺量若干长,可折二分算也。适王下朝,某甲拦王马头跪,作满洲语喃喃然。王果点头,以手指门前墙曰:“凭渠量。”甲即持弓尺率同往奴量墙,纵横算得十七丈七尺,该价百金,归告富人,富人喜,即予半价。

择吉日,遣家奴率人往拆墙,王府司阍者大怒,擒问之,奴曰:“王爷所命也。”司阍者启王,王大笑曰:“某日跪马头白事者,自称某贝子家奴,主人要筑府外照墙,爱我墙式样,故来求丈量,以便如式砌筑。我以为此细事,有何不可,故手指墙命丈。事原有之,非云卖也。”富人谢罪求释,所费不赀,而某甲已逃。

鬼妒二则

常德张太守之女,许周氏子,年十七以瘵疾亡。周别聘王氏女,年亦十七,甫缔姻,尚无婚期,王女忽中恶,以手批颊曰:“我张四小姐也。汝何人,敢夺我郎君?”周氏子闻之,告太守。太守夫人治家素严,闻之大怒,悬亡女画像骂曰:“汝与周郎连姻,尚未成亲,汝死,周郎再娶,亦礼之常,何以往害王家女,无耻若是!”骂毕,折桃枝击之。未数下,门外周郎奔来求饶,问:“何故?”曰:“王女口称,张四小姐呼痛去矣,并求替他母亲说情,故婿特来。”王氏女竟愈。

杭州马坡巷谢叟,卖鱼为业,生二女,俱有姿,有武生李某,见而悦焉。李貌亦美,先有表妹王氏慕之,托人说婚,李却王氏,就婚于谢,王氏以瘵亡。谢嫁未逾月,忽披发佯狂,口称:“我王氏也,汝一个卖鱼婆,何得夺我秀才?”取几上剪刀自刺其心曰:“取汝蜜罗柑。”谢叟夫妻往秀才家烧纸钱作斋醮跪求,卒不能救。问:“蜜罗柑何物?”曰:“你女儿之心肝也。”未几,女竟死。秀才又来求聘其妹,谢叟有戒心,不许。妹悦其貌,曰:“我不畏鬼,如其来,我将挥刀杀之,为姊报仇。”谢不得已,仍嫁与之。婚后,鬼竟寂然,为秀才生一子而寡居。

人面豆

山东于七之乱,人死者多。平定后,田中黄豆生形如人面,老少男妇好丑不一,而耳目口鼻俱全,自颈以下皆有血影,土人呼为“人面豆”。

粉楦

杭州范某,娶再婚妇,年五十余,齿半落矣。奁具内橐橐有声,启视,则匣装两胡桃,不知其所用,以为偶遗落耳。次早,老妇临镜敷粉,两颊内陷,以齿落故,粉不能匀,呼婢曰:“取我粉楦来。”婢以胡桃进,妇取含两颊中,扑粉遂匀。杭州人从此戏呼胡桃为“粉楦”。

口琴

崖州人能含细竹,装弦其上,以手拉之,上下如弹胡琴状,其声幽咽,号曰“口琴”。

芜湖朱生

芜湖监生朱某,家富而啬,待奴仆尤苛。捐州牧入都,路出荏平,以一二文之微,痛笞其奴。奴怀恨,夜伺其睡,持所用锡溺壶击其顶门,脑裂而死。店主告官,置奴于法。

后十年,芜湖赵孝廉会试,误投此店,灯下见赤身披血而立者曰:“我朱某也,欲有所求。”赵曰:“汝奴凌迟,汝冤已雪,汝复何求?”曰:“穷极求救。”曰:“汝身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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