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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译林 创刊30周年外国小说巡展(上)-第6章

小说: 译林 创刊30周年外国小说巡展(上)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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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乔安娜。
  “平生没吃过这么大苦头。”
  又是一阵挛缩,他鼓励她挤压,在好几阵强烈挛缩和挤压之后,他看到一小块黑色的东西慢慢地显露,这是婴儿的头顶心,是他亲生孩子的最初迹象。局面完全不在他的控制之下,他只能感到惊愕和敬畏。
  “克莱默先生,”费斯克医生回来了,“我们得进去生孩子啦。”
  特德吻了乔安娜一下,乔安娜勉强地笑了笑,他就跟着费斯克医生走进走廊旁边的一个房间。
  “我怎么干你就跟着怎样干,克莱默先生。”
  特德扮起医生来啦。他把手洗干净,穿上一件蓝色罩衣。他站在那儿,穿着医生的罩衣,望着镜子里自己乔装打扮过的模样,意识到自己只是演戏,根本无力左右局势;这时,他突然被他一直拒不承认的恐惧压倒了。
  “你能经得起吗?”
  “大概能够。”
  “你到了里边不会昏过去吧?”
  “不会。”
  “要知道,允许父亲进入产房以后,这儿有人提出了一种理论说:有些男子目睹妻子生产以后,会短期丧失功能。”
  “噢。”
  “他认为这些人不是给分娩过程吓坏了,就是对妻子的痛苦感到抱愧。你知道,他们干的好事……”
  费斯克医生盥洗时的表现实在与众不同。
  “总之,这个理论是否正确,我们还没有确凿可靠的证据,但是值得推敲,对吗?”
  “这我说不上来。”
  “得了,克莱默先生。别昏过去——也别丧失功能。”费斯克医生说着笑了;但是特德的脸由于紧张变得僵硬而没表情,他并不欣赏医生这种知情人的笑话。
  他们走进产房,乔安娜正准备经历这一过程的高潮,但是却狼狈地躺在那里。她像是进行某种古怪的献祭仪式,一条被单把她腹部以下遮住,双脚搁在悬镫里,房里挤满了人:医生、护士,还有三个见习护士待在那瞧着双腿悬在半空中的乔安娜。
  “好啦,乔安娜,我叫你挤压你就使劲挤压,叫你停就停。”医生说道。课程里教过这个动作,两口子在家练习过。特德暂时感到宽慰,因为总算听到了熟悉的东西。
  “克莱默先生,待在乔安娜旁边。你往这里看。”他指指桌子上方的一面镜子。
  “喂,使劲,使劲!”医生喊道,接着一切都进行得极快——乔安娜随着阵痛袭来尖叫着,她试图在阵痛的间隙中作深呼吸并聊事喘息,接着特德一边抱住她,她一边使劲往下挤压。“亲爱的,你尽想‘出来’!”特德照本宣科地跟她说,她就在他的抱持下使劲、使劲;最后孩子哭着出生了,乔安娜也在哭,特德吻着乔安娜的前额、眼睛和泪水;房里其他的人终究不是无动于衷的旁观者,他们都喜形于色,连那位大医生都在微笑,孩子在兴高采烈的气氛中被放到一边去过磅和作其他测试;这时特德?克莱默俯视着威廉?克莱默,把他的四肢、手指和脚趾都数了一遍,确认并非残缺,这才宽心。
  他们在产后休息室轻声地交谈:分娩的细节,要打电话通知的人,特德要干的家务琐事,后来她想睡了。
  “你真了不起,乔安娜。”
  “这次我总算生出来了。下次我给你邮购一个。”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他上楼到育婴室去最后看一眼躺在纸板盒里的孩子。孩子睡着了,一个小不点儿。
  “晚安,小家伙,”他高声说道,想让自己感到像真的一样。“我是你的爸爸。”
  他下楼去打了几个电话。在以后的几天里,他在医院的时候,孩子的存在是个现实。除此以外,他在上班或在家时,眼前老是出现那个娇小的脸庞,使他深为感动。
  他没能当好课程中谈到的那个通力协作的丈夫,然而排除交通阻塞是不能一笔勾销的,还有抱住乔安娜的那一刻,就在分娩的时候抱着她。
  后来,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他想回忆他俩是否真正亲近过,他提醒乔安娜分娩时的情况。
  乔安娜说:“我不记得你当时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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鲨海涛声(1)
一 
  深夜,大鲨鱼微微地摆动新月形的尾巴,无声无息地在海里游来游去。它嘴巴张得大大的,让激起的海水漫过鱼鳃。就像鸟儿改变飞行方向时一翼倾斜一翼举起一样,它也时而微微抬起或放下胸鳍来调整看来毫无目的的航向,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动作。它的眼睛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其他感觉器官也没有给它又小又简单的脑子传递任何异常的信息。要不是多少万年延续下来的受本能支配的游动,它可能早就死了!它没有像别的鱼类普遍具有的浮囊,也不会拍打着带氧的海水透过鱼鳃,只是靠游动才得以生存。一旦停止游动,它就会沉入海底,缺氧而死。
  由于没有月光,地面似乎和大海一样漆黑,惟一能分出陆地与海洋的是一片狭长而笔直的海滩。海滩白得闪闪发光。在杂草丛生的沙丘的后面有一间小屋,屋里微弱的黄色灯光映在沙滩上。
  小屋的前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男一女。他们在木制门廊里站着凝望了一会儿大海,拥抱了一下,跳跳蹦蹦地走下台阶来到沙滩上。男的醉了,在下最后一级台阶时绊了一下。女的笑起来,抓住他的手,然后两人朝海边奔去。 
  “先游游水,”女的说,“让你头脑清醒清醒。” 
  “现在先别忙着清醒头脑!”男的说。他傻笑着往后一躺,倒在沙滩上,把女的也拖倒在地。他们摸索着给对方脱下衣服,两人四肢交织在一起,怀着急迫的热情在阴凉的海滩上翻来滚去。 
  过后,男的躺在那儿合上了眼。女的对他瞧瞧,笑了笑:“现在好去游水了吧·” 
  “你先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女的站起身来走到海边,浪花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脚踝。现在才6月中旬,海水比夜间的寒气还要冷。女的回过头来喊道:“你真的不想游了吗·”男的已经睡着了,没有回答。 
  她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跑进水里。起先她步子跨得很大,姿态也很优美,可随即一阵小浪冲向膝头,她一个踉跄,站稳了脚跟,又向接踵而来的齐腰浪头冲去。海水只不过才到臀部,她站在水里,把挂在眼睛上的头发掠到两边,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海水淹没了肩头。她开始游了起来——头露出水面,手脚笨拙地划着,显然是没有受过专门训练。 
  在离岸100码的海里,鲨鱼感觉到海洋律动发生了变化,但它看不见也嗅不出那女的。它周身密布着充满黏液的细管道和神经末梢。神经测出了颤动,向大脑发出了信号。于是鲨鱼便向岸边游来。 
  女人继续游离海滩,时而停下来凭借小屋里透出的灯光来确定她的方位。还不是涨潮时分,她也没有朝远处游去。现在她倒有点累了,于是停下来踩踩水,歇了一会儿,然后就游向海岸。 
  颤动增强了,鲨鱼辨认出了待捕食的牺牲品,尾巴的摆动加快起来,庞大的躯体急速向前冲去,搅得发磷光的小海鱼四处逃散,发出白光,好似一层白幕围在鲨鱼四周。 
  它向女人靠近,在距她身边十来英尺远水面下六英尺的地方急驰而过。女人感到一个浪头扑来,似乎把她从水里抬起随即又放下。她停下来屏息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什么,就又东倒西歪地游起来。 
  鲨鱼嗅出她来了,而女人游泳时急剧而又不规律的颤动招来了灾难。鲨鱼绕着圈子向女人所在的水面游去,尾巴猛烈地来回摆动,背鳍刺开海水,咝咝地划破明净的水面,一阵战栗掠过它的全身。 
  女人头一次感到了害怕,虽然她弄不清是怎么回事,肾上腺素通往她的躯干与四肢,产生热量,促使她加快速度向前游。她估计离海岸有50码远,看得见海浪拍打海滩时形成的一长条白沫,也看见屋里的灯光,还觉得看到了一个人影在窗前掠过,心头不禁感到片刻的宽慰。
  鲨鱼游到女人身边大约四十码开外,突然转向左方一头栽进深水,尾巴飞速地摆动了两下,够到她了。 
  起先,她还以为是块岩石或漂浮的木头绊了她,只是右腿被猛地拉了一下,并无甚痛楚。她用左腿踩着水,头部向上抬起,在黑暗中用左手去摸脚,摸来摸去摸不到,再去摸腿,摸到的却是一节骨头和撕碎的肌肉,随即领悟到一阵阵透过手指淌进寒冷海水里的热流是她自己的鲜血,于是她感到一阵眩晕与恶心。

鲨海涛声(2)
她又痛又怕,头向后一仰,喉头发出一声恐怖的喊叫。 
  鲨鱼游向一旁,嚼都未嚼就咽下了女人的右腿,粗大的喉管只抽动了一下就连骨带肉吞进腹中。它又回转身来,顺着女人股动脉喷出的血流寻找目标,这血流是指向航标,就像在黑夜里的灯塔一样明亮可靠。它这次从水下进攻,嘴张得大大的,向女人猛撞过去,圆锥形的大头颅就像火车头一样把她撞出水面。血盆大口猛地一合咬住女人残缺的躯体,骨肉及其他组织被嚼成一团肉泥。它嘴里叼着女人的尸体,轰地一声冲向水底,喷出涎沫、鲜血及磷光,好似在下一场五彩缤纷的阵雨。 
  鲨鱼在水下摇晃着脑袋,用它三角形的锯齿磨碎还在抵抗的小肌腱。女人的尸体被弄得七零八落。鲨鱼吞食着,又转身继续搜寻,它的脑中枢还收到附近有捕食对象的信号。鲜血、碎肉片与海水交织在一起,它区分不出哪些是信号,哪些是实体。它在一片血雾中来回疾驰,大嘴时开时闭,胡乱地网捞着一些碎片。这时候尸体的碎片大多已散开,一部分慢慢沉到海底停在沙石上,随着潮流的起伏懒洋洋地浮动,而另一部分则在波浪中漂浮,一直漂浮到岸边拍打着海岸。  
  男的凌晨醒来,冷得有点发抖。嘴巴又黏又干,一阵打嗝喷出一股烈性威士忌酒的气味。太阳尚未升起,渐渐发白的天空闪着星星微弱的亮光,东方地平线上一片桃红色,他意识到天马上就要亮了。他站起身来穿上衣服,有些为女人回屋的时候竟没有叫醒他而恼火;可他又觉得有点奇怪:她为什么把衣服留在沙滩上?他拾起女人的衣服走回屋里。 
  他蹑手蹑脚地穿过门廊,轻轻拉开纱门以免发出尖锐刺耳的怪声。起居室里黑洞洞的空无一人,还残留着酒的酒杯、烟灰缸、脏盘子,扔得到处都是。他走出起居室,向右拐进门厅,经过两个房间的门前来到他和女人住的那一间。门开着,床头灯也亮着,两张床都铺得好好的。他把女人的衣服扔到一张床上,然后回到起居室,开了灯,两张睡椅都空着。 
  这幢房子里还有两间卧室,房主人睡一间,另外两个房客占一间。他尽力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另外两个房客住的那一间卧室的房门,里面两张床,每张床上很明显只睡着一个人。他关上门又钻进隔壁一间,房主人夫妇睡在一张大床上。他关上门,回到自己屋里,找到表一看,快5点了。 
  他在床上坐下,瞧着另一张床上的一堆衣服,断定女人不在这幢房子里。头天没有别的客人来吃晚饭,除非在他熟睡时她在海滩上遇见了什么人,要不她是不会跟谁跑掉的。他想:即使碰上了谁,至少也该带走几件衣服才是。 
  此时他才想起可能出了什么意外,马上又认为不仅可能而且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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