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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天下 (全本)作者:高月-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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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今天我奉圣上之命,领两个葛逻禄王子逛长安,不料那大王子看上了一个女子。”
杨花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道:“你应该知道的,我一般不给胡人做媒,除非他们开的价……”
“侄儿省得,那两个胡人王子今天得绢五千匹、银三千两的赏赐,愿意全部献给姑姑。”
‘绢五千匹、银三千两。’杨花花想了想道:“这个价格想娶宗室之女可不够啊!”
“姑姑,不是宗室之女,是独孤家的长孙女独孤明月,就是李庆安喜欢的那个女人。”
“原来是她,哼!”
杨花花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银牙一咬道:“你去告诉他们,这桩生意老娘做了。”


第六卷 节度北庭 第186章 金满县令
杨花花瞥了杨旺一眼。“你回去告诉他们一声,这件事我答应了,要他们把银帛送来,我自会让他们抱美人回去。”
杨旺吓了一跳,朝廷与外藩和亲都有规矩,哪是这样说嫁就嫁的,别人可以不知道,他可是鸿胪寺典客署令,若让圣上知道了,非撤他的职不可。
他连忙道:“姑姑,此事有规矩,就算姑姑答应,他们也要国王正式求亲,交鸿胪寺和宗正寺审查后提交圣上批准,那时才决定选谁为和亲者,姑姑要帮忙也只能等到那个时候才劝说圣上,否则要被胡人笑话大唐……”
不等他说完,杨花花不耐烦地摆摆手,“我不管什么你们什么狗屁规矩,我的规矩是先见钱再送货,他们的钱得先留下。至于朝廷规矩,你去和他们解释。”
“是!侄儿这就去给他们解释。”
杨旺抹了一把冷汗,慢慢下去了,杨花花握紧了手中的茶杯,自言自语地冷笑道:“李七郎,我说过的,你会跪着来求我。”……
北庭的七月是仲夏最艰难的日子,压迫人的暑热,热得无情,太阳刚一出来,地上便似下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一阵干热的风忽然狂暴地吹过来,大路上刮起了黄色的尘土。
在离金满县约二十里外的官道上,十几名衙役押着一辆木笼囚车慢慢地走着,在太阳的毒晒下,他们走出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木笼里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他衣衫褴褛,头发披散,眼睛闭着,头无精打采地靠在囚笼的栅栏上,嘴唇燎起了一串串火泡,脸被晒得漆黑,此人便是告御状被遣返回来的金满县县令陈忠和。
“我说陈县令,你有什么遗言就给我们说一声,等会儿把你交给北庭。估计就是一刀‘喀嚓!’了,我们还可以把你的遗言转述给家人。”
“你们的好意我领了。”
陈忠和声音嘶哑,他慢慢睁开浑浊血红的眼睛,道:“只是我家贫如洗,老娘连买药的钱都没有,会让你们失望的。”
几个衙役面面相视,堂堂的县令连买药的钱都没有,谁会相信?众人都连声冷笑起来。
这时一名稍微同情他的老吏叹了口气,道:“陈县令,你就认个罪,哀求一下,说不定李使君就会饶你一命,你也能奉养老母。”
“哼!我若是个软骨头,还会去长安告状吗?大丈夫死就死了,自留青史在人间,我母亲不会怪我的。”
老吏见他倔强,便摇摇头不再劝他了,忽然,天空中响起一声尖厉的鸣叫,众人抬头,只见一只硕大的苍鹰在他们头顶上盘旋。宽阔的黑翅膀遮住了刺眼的阳光,骤然间,后方马蹄声响起,激烈地敲打着地面,卷起滚滚黄尘。
衙役们连忙将囚车赶到路边,只见一队骑兵呼啸而来,眨眼间便奔至他们面前,将囚车团团围住,衙役首领慌了神,连忙拱手道:“各位军爷,我们是从长安而来。”
“我知道你们是从长安而来!”
骑兵向两边散开,北庭节度使李庆安缓缓走上前,他身着黑盔黑甲,手握一把红色的大弓,气势威严。
巨大的苍鹰一声鸣叫,扑愣愣收翅落下,立在的肩膀上,目光锐利地盯着几名衙役。
李庆安打量一眼囚笼里的陈忠和,冷笑一声道:“陈县令,好久不见了。”
陈忠和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他,李庆安对衙役首领道:“我便是北庭李庆安,人犯我接收了。”
首领慌忙从袋子里取出文牒,交给李庆安道:“李使君,这是刑部的解送批文,请使君盖章签字,我们便可交差了。”
李庆安取出节度使方印,在文牒上盖了章,又签了字。回头令道:“赏他们每人二十两银子,作为路费。”
衙役们大喜,连连称谢,他们很快便完成了交接,也不进金满县,调头便走了,待衙役们走远,李庆安又催马来到囚车前,注视了陈忠和半晌,冷冷道:“你虽幼稚了一点,但不失为一个好官清官。”
他一挥手,“放了他,给他留一匹马。”
说完,他调头便走,肩头上的鹞鹰一冲而去,展翅向县城飞去,骑兵们群马奔腾,大声呼喝着,瞬间大队骑兵便消失在远方。
囚笼已经打开,陈忠和的手铐和脚镣都被卸掉了,他惊讶地望着骑兵走远,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脚,眼中露出迷茫之色。过了一会儿,他慢慢从囚笼中爬出来,长时间的呆在囚笼里使他走路十分艰难,他一拐一拐走近一匹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马,拉起缰绳,缓缓向金满县而去。
陈忠和的家原本在县衙后宅,后因县衙年久失修,他住的屋子有随时坍塌的危险,他年初便从县衙搬了出来,临时租了一处房子。准备秋收后修了县衙再搬回去。
他租的房子离县衙不远,四间泥屋子,用篱笆围了一个小院,他妻子在院子里种点葡萄,养十几只鸡,以补贴家用。
陈忠和家里有一儿一女,妻子从小与他青梅竹马,父亲在十年前去世了,还有一个老母需要奉养,他为官清廉,常常用自己的俸禄接济穷人,再加上他母亲身体不好,长年需要吃药,所以当官近十年,家里还是一贫如洗,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妻子儿女更是一年到头穿着自己织的粗布裙衫。
去年他母亲病势加重,眼看不行了,家里也没钱买药,多亏程千里派人送来十贯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也正是因为这样,在程千里被夺权后,人人惧怕李庆安权势,唯独他敢进京告状。
陈忠和慢慢回到家,他最担心母亲的病情,他临走时家里只有三贯钱,他带了两贯做盘缠,家里只剩下一贯钱,这一晃近四个月了,一贯钱能撑得住吗?
陈忠和的心揪成一团,牵马走到家门口,他却不敢进去了。
“爹爹!爹爹”身后忽然传来儿子和女儿的声音。
他一回头,只见十岁的儿子和八岁的女儿站在自己身后,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书儿,琴儿,是爹爹回来了。”
他蹲下来。激动得张开了手臂,两个孩子顿时扑进他的怀中,呜呜地哭了起来,他一手抱着一个,心疼地打量着他们,好像比他走的时候还长胖了一点,脸色红润,每人还背着一个书袋。
“你们这是从哪里回来?”
儿子用手背擦着眼泪道:“我们是从学堂回来,爹爹怎么走了四个月?”
“学堂?”
陈忠和眼中更加疑惑了,什么学堂?儿子从来都是自己教,怎么进学堂了?哪里来的钱?还有女儿怎么也读书了?
一连串的疑问绕在他心中,这时,院门忽然开了,他妻子站在院门前,愣愣地看着他。
陈忠和吃力地站起身,笑道:“怎么,不认识为夫了吗?”
“夫君!”
他妻子惊喜地叫了起来,连忙跑出来,激动地拉着他的手,望着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宛如叫花子一样的丈夫,“夫君,你怎么……““唉!说来话长,回屋再说吧!对了,母亲如何了?”
“娘刚吃了药,已经睡了,夏天太热,赵医师让她多休息?她现在身体好多了。”
“哪个赵医师?”
“就是神医堂的赵名医啊!”
陈忠和眼睛瞪大了,那赵名医出一趟诊就要一贯钱,自己家里哪有钱,他见房间里似乎还添了好几件新家具,便再也忍不住质问道:“娘子,你给我说老实话,家里哪来的钱?”
他妻子愣住了,眨了眨眼睛道:“李使君说你知道的呀!”
陈忠和眼前有发晕,半晌道:“哪个李使君,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咱们北庭节度使李使君,你走了没多久,他便来家里探望了母亲病情,让军医诊治,又说你奉命出使长安,派人送来两百贯钱,说是你知道的,我才收下。”
妻子的话刚说完,陈忠和便暴跳如雷,甩手狠狠给了妻子一记耳光,大骂道:“蠢女人,你坏了我的名声了!”
他妻子眼睛红了,捂着脸含泪跪了下来,一儿一女也跟着跪在母亲旁边,陈忠和怒发冲冠,指着妻子大骂:“真是蠢啊!我陈忠和十年清廉,哪会有二百贯钱,你不想一想吗?你收了他两百贯钱,我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可是……夫君……”
陈妻流下了委屈的眼泪,她颤声要解释,陈忠和却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想听你任何解释,我、我要休了你!”
“你要休她,那就先把我杀了吧!”
屋子里传来颤巍巍的声音,陈母拄着拐杖,吃力地从屋里出来,陈忠和吓得连忙上前扶住母亲,“娘,外面热,你快回去歇着去!”
陈母指着大门怒道:“我没有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儿子,你给我滚!”
陈忠和知道母亲怒了,他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的儿子女儿,不由长叹一声,低下了头。
陈母上前给儿媳跪下:“媳妇,我生了个混帐儿子,我向你赔罪了。”
“娘!”
陈忠和也吓得跟着跪下,陈母怒气冲冲指着他骂道:“你真是个孽障啊!你可知道,你走的第二天,米铺和房东一起来要帐,说县官老爷绝对不会欠钱,媳妇只好把家里唯一的一贯钱给了他们,还不够,又把陪嫁的银钗子抵了米债,家里一文钱没有了,米缸里也没有一颗米,孩子们饿得直哭,媳妇护着你的名声,不肯去邻居家借,第二天她只好去给别人浆洗衣服赚一点米钱,堂堂的县令夫人居然给人浆洗衣服,你听说过吗?”
陈妻听到伤心处,抱着儿女哭了起来,陈忠和羞惭地低下头,他知道家里会很困难,却没到竟困难如斯。
陈母叹了口气,又道:“多亏李使君来探望我们,给了我们一笔钱,才让我们不至于病死饿死,你可好,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还要休掉妻子,你敢休她,我就跟你拼了。”
陈忠和心中乱成一团,他又想起李庆安不但不治自己的罪,还放了自己,给了自己一匹马,现在又在危境中救了自己家人,他叹息一声,心中对李庆安的怨恨也消失殆尽了。
“陈县令在吗?”
门口忽然响起了孙县丞的声音。
陈母连忙对媳妇道:“咱们先给他个面子,晚上你再好好教训他。”
陈妻点点头,连忙站起身跑进屋,拿出一件旧长袍,给丈夫披上,又把他的头发整理了一下,低声道:“你去吧!”
陈忠和望着妻子脸上的红指印,心中不由一阵懊恼,“娘子,我……”
“快去吧!孙县丞在外等着呢。”
陈忠和转身开了门,只见县丞孙立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便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守城门的衙役来禀报我,说咱们县的叫花子县令回来了。”
陈忠和苦笑一声,“快请进吧!”
孙立走进院子,陈妻已经在葡萄架下摆了桌子和胡凳,又端来一壶凉茶,却趁孙立不注意,偷偷用湿毛巾替丈夫的脸上擦了一下。
陈忠和给妻子使了个眼色,便笑着坐了下来,给他倒了碗茶随口问道:“县里的情况怎么样?”
话一出口,他才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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