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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东梅问雪-第279章

小说: 东梅问雪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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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亟一般,身体刹时间就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天地雨色白茫一片当中,一抹白色从不远处缓缓走来,怀里抱着个孩子,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一身衣白胜雪,只有头发和眉眼是墨色的黑,容色冷肃,腰间悬着一把式样古拙的乌鞘长剑。。。叶孤城不能言,不能动,眼中的神情就如同这此时此刻阴暗的天色,沉沉欲坠,那些被时间掩盖在心底深处的,那些在脑海里清晰无比的回忆,那些柔情蜜意的画面,就这么在这一瞬间呼啸着涌了出来,几乎把胸膛也冲破出了一个巨大而冰冷的窟窿。。。叶孤城发不出声音,一丝也发不出,动不了,连指尖也无法动上一下,他只知自己此刻仿佛是被什么人定住了一样,一种不可言说的情绪逐渐握紧了心脏,攥得那样紧,几乎要让他窒息下去。。。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在水边练剑,清澈的水面倒映出雪白的衣袍和漆黑的发丝,由于剑气所激,因此涟漪不断,看不清楚眉眼,只能见到白衣黑发,与那掌中寒凉的剑。。。他就这样经常看着自己在水里的倒影,因为透过这影子,可以依稀看见另外一个人,那一年,他遇见他,自此不可忘怀,他从自己的倒影当中,能够找到与那人,相似的痕迹。。。

    叶孤城不能动,他刚才走得太急太快,长发在身后曳起来,被雨水打湿了一些,发梢正微微湿润着,垂在膝弯处。他已经很久没有让人修剪过它,任凭它肆意生长着,其实男子是极少有留这般长的头发的,即便是女子,也没有几个,这样的三千烦恼丝,如同漆黑绵长的牵扯和羁绊,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曾经有人喜爱这墨缎一般的青丝,不舍得让他剪短而已。。。

    西门吹雪当然也看到了雨中的那个男人。怀里的小女孩已经累得睡了过去,而前方的不远处,有人白衣,白伞,黑发,挺拔高大的白色身影,手里撑着一把月白的油纸伞,从伞沿下能够清楚地看见极长的乌黑发丝直垂到膝部位置,迤逦以极,一张面容上无悲无喜,清冷寂静的模样,修长的手从透白的衣袖中露出来,握着伞柄,就那样静静站在雨幕当中,看着他。

    大雨如注,雨水沿着沿着伞沿而下,如同形成一线密密的珠帘,但却隔不住人的视线,西门吹雪没有想过自己会与这个男人再次见面,并不是刻意不见,而是总有一丝异样的隔阂挡在其中……他与这个男人,毕竟是有过一段很长的故事,即使他现在根本不再有情,但面对着这样一个在一起生活很久,甚至与自己耳鬓厮磨,恩爱缠绵过的男人,西门吹雪总还是有一丝不很自在的感觉。。。两年前的一个清晨,他从梦中醒来之后,心中就对这个男人再不曾有分毫的特殊情感,他知道这是由于中蛊的缘故,可是却再也没有感受到心底那种浓重汹涌的情意,他甚至记得自己与对方的每一次相处,可是那却就仿佛是一个漫长的梦境一般,一旦醒了,就和梦里的一切都不再有任何关系,任何牵绊,那以往的所有,都完全只是过去了。。。

    叶孤城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缓缓走过来,然后终于重新能够勉强控制了自己的身体,亦慢慢朝前走去,然后他听见自己空沁沁地说道:“。。。元儿在你这里。”

    西门吹雪微微一顿,既而看向自己怀里睡着的小女孩,原来,这就是憬元,是他们。。。他的女儿。。。西门吹雪知道自己对眼前这个深爱过的男人不再有丝毫从前的那种感情,但对这个孩子,乃至另外的一个男孩,却并不曾失却了曾经有过的亲情,只是如今,既然他与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有所瓜葛,那么没有血缘纽带牵连着的他和两个孩子,也就不必再多加相处了,否则对于两个孩子,都没有任何好处,只是徒增烦恼而已。。。西门吹雪将怀里的小女孩慢慢递了过去,递给这个面前曾经与自己齐名的男人,同时淡淡道:“。。。一别两载,别来无恙。”

    大雨如注,叶孤城记得自己和这个男人初识之时,也是在这样的雨中,而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和他,居然却又一次在这种情况下遇见。。。雨水如同丝线一般,从伞沿间往下泻成一帘珠幕,那晶莹的水光一点一点地映进叶孤城琥珀色的的双目当中,就恍惚成了一泓深沉的温柔,静静流淌。。。但只是下一刻,叶孤城就已经恢复成了素日里的模样,清寰的面容间平静而雍淡,然后伸出手,将睡着的女儿轻轻接过,抱在了怀里:“。。。多蒙成全,侥幸安好。”

    水雾濡湿了发梢,令其呈现出了鸦翅般的油亮黑色,雨幕深沉,激起些许的冷意,地上被溅起无数的水泡,旋即就又被新落下来的雨水打破。依旧是那样熟悉的眉眼,面容没有任何变化,黑发垂在身后,白色的衣衫如雪如玉,身上隐隐渗出几不可闻的清寒梅香。只是那漆黑深邃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温柔和暖意,连一丝,也再寻觅不见。。。叶孤城看着西门吹雪眼中的平静,然后缓缓道:“。。。方才元儿不慎走失,我……朕,心忧如焚,好在只是虚惊一场。”他说出那个‘朕’字之时,握着伞柄的手几乎就要微微颤抖起来,铺天盖地的无望将胸口尽数淹没,有什么一直都没有愈合过的东西突然又被瞬时间撕裂了开来,根本填补不上,也留不住,霎时间时光荏苒的记忆被谁狠狠掏了出来,五脏六腑都几乎要被掏空,可叶孤城却还是强行挺直了背脊,站在原地,就像当年初见时的那样,依旧身姿笔挺,面容清寒,骄傲而又孤寂地站着,哪怕心中已经隐隐有着快要崩溃下去的迹象,却仍旧维持着冷静而低沉的声音,淡淡道:“。。。西门庄主此时,如何到了京中。”西门吹雪隔了片刻,既而直视着叶孤城寒星一样的双目,微微点了一下头,道:“。。。教中偶尔有事,我自前来处理。”叶孤城听着他的声音,眼前忽然就闪过很多画面,万梅山庄中,在悠悠的箫声里,有红梅盛开,无边无际,可是这两年来,他却只能自己独自一个人在宫中对月饮酒,临雪观梅,一个人照水练剑,一个人静静入睡,一个人在清晨醒来,一个人擦拭着手里寒如霜雪的剑。。。叶孤城看着面前黑发白衫的男子,突然疯狂地涌上了一个念头,就像叶玄曾经说过的那样,将这个人囚起来,绑起来,他坐拥天下,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得到的,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

    可是,这个人却是西门吹雪,是这天下间他最不能够伤害的人,既然已经无可挽回,他就不能让自己做出会伤害到对方的事情,折翼的鹰不会再属于穹苍,也不会愿意被放在囚笼里,以情爱为名的伤害也是伤害,用这种借口来满足自己私欲的事情,他无法对这个人做出来。。。

    也许对于他和这个人,最好的一种方法,就是让彼此之间再无交集,然后,各自生活下去。。。

    叶孤城寒星一样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西门吹雪,里面的最深处,是只有他自己才会知道的,不可言说的一丝流连与压抑,他略略垂了垂目,既而丰润的唇角淡扬,忽然就微微笑了一下,说道:“。。。西门庄主如今剑法已入极致,朕听陆小凤说起之后,亦替庄主欣慰。”这样的一个笑容松融而温淡,是只对着西门吹雪才有过的一个笑容,西门吹雪见状,稍做停顿,然后看着眼前男人的微笑,沉声道:“。。。时过两载,原来陛下功法已然大成,亦是可喜。”叶孤城听他这样说,猝不及防之间,几乎隐隐有了一瞬间的窒息,然后就不可控制地想起那一晚喜烛高烧之后,他抱着这个人策马飞驰,血红的衣袍在风中飞扬起来,然后在洁白的榻上,他紧紧拥着他,几乎勒入血肉当中的亲吻。。。那是属于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最后的一个夜晚。

    叶孤城微微笑了一下,只是站在一天一地的雨幕里,眼睛里有着不可捉摸的色泽,有风吹过,夹杂着湿润,雪白的衣裾略略飘飞晃动起来,如同一只白鹤张开的翅膀:“。。。朕也不曾料到,竟还有复原这一日。”他平静地徐徐说着话,心中却觉沁凉入骨,他已经注意到,眼前男人正执伞的那只苍白的左手上,什么也没有,而腰畔的乌鞘长剑间,也不见了任何装饰用的东西,更遑论他曾亲手编结的剑穗,和上面拴着的珠子。。。叶孤城不知道如果再这样继续待下去,自己是不是还能够控制得住,究竟会不会有可能发生什么连他自己也不能预料到的可怕事情,因此叶孤城一点一点地移开了目光,抱着熟睡的女儿,道:“。。。西门庄主既是有事在身,朕亦应回宫,便就此别过。”西门吹雪看了一眼西门憬元,道:“。。。也好。”

    两人就要擦肩而过之际,叶孤城突然开口道:“。。。你……西门庄主已有两载不曾见过太子,如今,可要见面看他一眼。”西门吹雪顿了顿,既而沉声说道:“。。。不必了。于他,亦无益处。”说着,已持伞从叶孤城身旁走过,带起一丝幽幽的梅花香气。就在这一刻,叶孤城猛然心口一窒,身体在瞬间脱离了理智的束缚,作出了本能的反应,握着伞柄的那只手已经五指微微一动,几乎就要抬起手臂,去抓住那个人的衣角,可是却在还没有真正抬起之前,就再无声息。。。叶孤城一点一点地握紧了手中的伞柄,任凭西门吹雪从身后逐渐走远,即使当真伸出了手去,将这个男人留住,可是这又能够怎么样呢,无论如何,都再也拉不回过去,拉不住彼此曾经的过往,拉不住那颗已经不再有‘叶孤城’三个字的心。。。

    越来越多的雨水打落下来,将湿泞的地面砸得狼狈不堪,叶孤城立于水幕当中,终究没有回头去看,然后他就那么缓慢地,雍容而又孤独地往前走,持伞独行,湿漉漉的风扯起了衣袂和黑发,打湿了雪白的鞋面和衣角,两道撑伞的白影徐徐自顾自地行着,终于越走越远。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一百六十一。 除却巫山不是云

  殿外雨声嘈嘈,已是入夜了,几盏宫灯静静亮着,一座貔貅金熏炉中燃着檀香,缠绵入骨。
    叶孤城今日自下朝后,就整整一日都不曾看过公文,处理过政事,眼下正靠坐在偌大的龙床上,将西门憬元抱于腿上坐了,微微垂着双目,面上无喜无怒,一言不发,只任凭女儿坐在自己的膝间玩耍。他此时衣袍已褪,只穿着贴身的衣物,束起的黑发亦已解开,任它肆意披垂,西门憬元仿佛极喜欢那鸦羽一般的浓黑发丝,直将一大捧都抱进自己怀里,将小脸埋进那凉滑的长发当中,去吸着鼻子,嗅那香气,软声向叶孤城撒娇:“父亲。。。要听故事。。。”

    叶孤城仿佛似是正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有听见女儿的话一般,西门憬元觉得自己受了冷落,便松开抱着父亲头发的手,仰脸看向男人,用软绵绵的小手揪住对方一角雪白的衣料,用力拽了拽:“父亲。。。我要故事。。。”叶孤城这才有些回过神来,只是他现在哪里会有心情做这些,因此便摸了摸西门憬元的头,道:“。。。朕今日不适,改日罢。”西门憬元虽然自小极受宠爱,可是却也并不是那等骄蛮任性的,因此听了叶孤城的话之后,就不再继续要求,而是爬起身来,站在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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