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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堂吉诃德-第27章

小说: 堂吉诃德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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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乔,我觉得可能是某个迷路的人途经此地,遭到了歹徒袭击。大概歹徒已经把他杀了,然后转移到如此闭塞的地方埋了。”
  “不可能,”桑乔说,“如果是强盗,这钱就不会剩下了。”
  “你说得对。”唐吉诃德说,“既然这样,我就猜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等一等,咱们看看笔记本上记着什么,看能不能找出咱们需要的东西。”
  唐吉诃德打开笔记本,看见上面写着一首诗,虽然是草稿,可字体写得很漂亮。他高声念起来,让桑乔也听听。诗是这样写的:
  或许爱情无知,
  或许爱情残酷,
  想来我不该
  屈受此痛苦。
  爱情若是神,
  学当五车富,
  残酷不应有,
  是谁使我受此苦?
  若说是你,菲丽,
  那是我的谬误。
  罪恶善良不相容,
  横祸绝非天上出。
  唯有我将逝,
  有目皆共睹。
  苦因尚不明,
  回天亦无术。
  “仅凭这首诗,什么也看不出,”桑乔说,“除非先理出个头绪来。”
  “这里有什么头绪?”唐吉诃德问。
  “大概,”桑乔说,“就是您刚才说的那个头绪吧。”
  “我刚才只说了‘菲丽’,”唐吉诃德说,“这肯定是诗作者抱怨的那位贵妇人的名字。看来她是一位理智的诗人,或许我对诗懂得不多。”
  “您也懂得诗?”桑乔问。
  “懂得比你想象的多,”唐吉诃德说,“以后你给托博索的杜尔西内亚夫人带信的时候就会看到,通篇都是用诗写的。我该让你知道了,桑乔,上个世纪所有或者大部分游侠骑士都是伟大的诗人和伟大的音乐家。更确切地说,这两种才能或天赋是多情的游侠骑士的必备条件。不过,以前骑士的诗更注重情感,而不是辞藻。”
  “您再念点儿,”桑乔说,“也许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唐吉诃德又翻了一页,说道:
  “这是散文,像是一封信。”
  “是信函吗,大人?”桑乔问。
  “开头倒像是情书。”唐吉诃德说。
  “那么您大点声念,”桑乔说,“我对这些谈情说爱的事情挺感兴趣。”
  “好吧。”唐吉诃德说。
  既然桑乔求他,他就高声念起来。信是这样写的:
  你虚假的诺言和我切实的不幸让我来到了这个地
  方。你首先听到的将是我的死讯,然后才是我的抱怨。负心人,你为了比我富有但是并不比我更有价值的人而抛弃了我。可是,品德比财富更重要。我不会对别人的幸运嫉妒,也不会为自己的不幸哭泣。你的美貌造就的东西又被你的行为摧毁了。凭你的美貌,我把你看成天使;
  凭你的行为,你不过是个女人。是你造成了悲剧。放心吧,但愿老天让你丈夫对你的欺骗永远不被揭露,你不必为你的行为后悔,我也不会为我并不喜欢的东西而去报复。
  念完信,唐吉诃德说:
  “那首诗比这封信上说的东西还要多。看得出,这是个被抛弃的情人。”
  唐吉诃德差不多翻遍了整个本子,又看到一些诗和信件。有的能看清,有的看不懂,里面无非都是些抱怨和怀疑,有奉承和鄙夷,有信誓旦旦,也有哭哭啼啼。有的有趣,有的乏味。唐吉诃德翻看笔记本,桑乔则忙着翻手提箱,连箱角和坐垫也不放过,又查又找,每一道缝都扒开看,每一根线都捋一捋,无一疏漏,结果找到的金盾竟达一百多个,桑乔兴奋得不得了。虽然没有再找到其他东西,他还是觉得以前被人用被单扔,被圣水灌得直呕吐,以及棍棒的教训,脚夫的拳头,褡裢和外套的丢失,跟随主人忍饥挨渴受累,都不冤枉了。他认为所有这些都已由金盾作了极好的补偿。
  猥獕骑士特别想知道谁是手提箱的主人。从那些诗和信、金盾和高级衬衣来看,唐吉诃德估计一定是位有身份的恋人,由于受到他那位贵妇人的抛弃和冷遇而寻了短见。可是,在那个渺无人烟、道路崎岖的地方,没有人能够证实这一点,唐吉诃德也只好任凭罗西南多随意择路而行,脑子里仍一直想着,在这荆棘丛生之地一定会遇到险情。
  唐吉诃德边想边走,忽然看见前面一个山头上有个人在岩石杂草中极其轻盈地跳跃而行。那人似乎赤身裸体,胡子又黑又密,头发也乱蓬蓬,脚上没穿鞋,小腿也光着,大腿部穿条短裤,好像是棕黄色丝绒,可是也已经破破烂烂,很多地方都露出肉来,头上什么也没戴。虽然那人跳跃得很轻盈,可这些细节都被猥獕骑士看在眼里。他想追赶却追不上,因为罗西南多不习惯走这种崎岖山路,而且步子小,行动迟缓。唐吉诃德估计坐垫和手提箱就是那个人的,想去追他,即使追一年,也一定要追上他。唐吉诃德让桑乔在山的一侧堵截那人,自己从山的另一侧过去,也许这样能找到那个在他们眼前转瞬消失的人。
  “我不能去,”桑乔说,“我只要离开您就害怕,觉得危机四伏。我告诉您,从现在起,我要一直守在您身边,寸步不离。”
  “那也好,”唐吉诃德说,“我很高兴你愿意得到我的勇气的保护。哪怕你身体的灵魂没有了,这种勇气也会保护你。你现在跟着我慢慢走,尽可能把你的眼睛睁大些。咱们绕过这座小山,也许就会碰到刚才看见的那个人。咱们捡到的那些东西肯定是他的。”
  桑乔答道:
  “最好还是别找了。假如咱们找到了他,而且钱也是他的,当然就得把钱还给他。所以,最好别瞎费那个劲。让我把钱好好保存着,等以后钱的真正主人以其它不那么神秘的方式出现。或许那时候钱也花完了,国王就会宽恕我。”
  “你这是自欺欺人,桑乔,”唐吉诃德说,“咱们已经猜出钱的主人是谁,而且几乎近在眼前,就有义务找到他,把钱还给他。如果咱们不找到他,咱们的这种猜测就足以让咱们内疚了,仿佛咱们真办了错事似的。所以,桑乔朋友,你别为找他而难过。如果找到他,我就不难过了。”
  于是,唐吉诃德用脚夹了一下罗西南多,桑乔背着东西步行跟在后面,这全是希内斯·帕萨蒙特办的好事。他们绕着山跑了一阵,在一条小溪里发现了一匹鞍辔俱全、已倒地而死的骡子。骡子已经被野狗和乌鸦吃了一半。这些都证实了他们的怀疑:刚才跑的那个人就是骡子和坐垫的主人。
  他们正看着,忽然听见一声像是牧羊人放羊的口哨声,接着左侧出现了一大片羊群。羊群后面,在一座山的山顶上,出现了一位牧羊老人。唐吉诃德高声喊叫,请老人下到他们待的地方来。老人则高声问,是谁把他们带到这个地方来的。除了羊、狼和附近的其它野兽外,很少或者根本没有人来到这个地方。桑乔让他下来,再跟他细说。老人下了山,来到唐吉诃德身边,说:
  “我打赌,你们正在看地上那匹死骡子。它倒在那儿已经六个月了。告诉我,你们碰到它的主人了吗?”
  “我们谁也没碰到,”唐吉诃德说,“只是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只坐垫和一个手提箱。”
  “我也发现了,”羊倌说,“不过我没有去拿它,也没有到它跟前去,怕那是什么祸害,或者让别人以为我做贼,再来跟我算帐。魔鬼很狡猾,人走过去,脚下的东西就会飞起来,稀里糊涂地就把人掀倒了。”
  “我也这样说。”桑乔说,“我看见了它,可是连块石头都懒得扔过去。东西仍然原封不动地放在那儿,我并不想招惹是非。”
  “请告诉我,善良的人,”唐吉诃德说,“你知道这些东西是谁的吗?”
  “我可以告诉你的就是,大约六个月以前,”牧羊人说,“有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来到牧羊人住的棚子里,那个棚子离这儿有三西里远。他骑的就是那匹现在已经死了的骡子,带的就是你们见过却没有动过的坐垫和手提箱。他问我们,这山上什么地方最险峻、最隐秘。我们告诉他,就是咱们现在待的这个地方。这是真的。假如你再往前走半西里路,恐怕就没路走了。我感到惊奇,不知你们怎么能够来到这个地方。没有一条路通向这里。总之,那个小伙子听到我们的回答后,掉转骡子,向我们给他指的地方走去。我们喜欢他那样子,可是对他的要求感到奇怪,对他来去匆匆也感到奇怪。此后就一直没见到他。过了几天,他在路上碰到我们当中的一位牧羊人,二话不说,上前就对牧人又打又踢,接着又向驮干粮的驴奔去,把所有的面包和奶酪都抢走了。然后,他又极其敏捷地藏进山里。我们几个牧羊人听说后,找了两天,连山上最荒僻的地方都找了,最后才在一棵又粗又挺拔的栓皮槠的树洞里找到他。
  “他出来迎接我们时,态度很和气。他的衣服已经破了,脸被太阳晒得已经扭曲,我们几乎认不出他了。不过凭他身上的衣服,虽然破了,我们还是认出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他彬彬有礼地问候我们,然后有条有理简单地告诉我们,不要为看到他这个样子而感到奇怪。只有这样,才能对过去的许多错误进行忏悔。我们请他告诉我们他的名字,可他最终也没有说。我们还要求他,需要食品的时候,可以告诉我们在哪儿能找到他,我们会非常友好、非常认真地给他送去,人没有食品没法活。如果他不愿意给他送,他也可以出来要,而不用向牧羊人抢。
  “他对我们的帮助表示感谢,并且请求原谅他前几次的行抢。看在上帝份上,需要食品的时候,他会出来要,不会再对任何人非礼了。至于他的住所,他说只有那个睡觉的地方。说到最后,他竟轻声哭了起来,哭得那么动情,除非我们是石头做的,否则一想到我们初次看到他时的样子,以及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也为之落泪。我刚才说过,他本是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从他的礼貌和得体的言谈中,可以断定他是个出身高贵的有教养的人。我们虽然是些粗人,可就是再粗的人,听他这么讲话,也知道他是位贵人。大家正说到兴头上,他忽然顿住了,沉默不语,两眼盯着地,一直盯了很长时间。我们都愣住了,不无怜悯地等着,想知道他为什么发呆。他睁着眼睛,一直盯着地,连眼皮也不眨一下,过一会儿闭上了眼睛,可是又咬紧牙关,眉头紧蹙。我们很容易就知道他一定受过什么刺激。
  “他很快就证实了我们的猜测。他本来躺在地上,突然怒气冲天地从地上跳起来,疯狂地向他身边的一个人冲去。要不是我们把他拉开,他会把那人连打带咬地弄死。他一边发疯一边喊:‘哎,你这狼心狗肺的费尔南多,我要跟你算帐!我这双手要掏出你的心,你的心集万恶之大成,尤其是对我背信弃义!’
  “他还说了些其他的话,都是骂费尔南多的,说他狡诈欺骗。我们把他拉开了,心里都很难过。他不再说什么,离开我们,跑进乱草丛中藏了起来,我们根本找不到他。我们猜想他犯病是有规律的,可能有个叫费尔南多的人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而且把他坑害得不轻,才把他弄成这个样子。后来我们又多次发现,他出来时,有时向牧人们要他们随身带的食物,有时就硬抢。他犯病的时候,即使牧人们诚心诚意地给他吃的,他也不好好拿着,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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