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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绿林七宗罪--雾锁春晖-第11章

小说: 绿林七宗罪--雾锁春晖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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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刚刚开始,死,本应是个极其遥远的话题,却突然出现在现在两个孩子的面前。

     就在刚才,似乎上一刻还一切正常,那鹰甚至正一天天好转,仿佛连翅膀都能够挥舞,仿佛即刻就要重回碧空,可下一刻,这天空的王者已颓然倒地,再也不能回应孩子们的召唤。

     朱煌虽然不像秋声振那样紧紧抱着鹰儿,虽然能极力抑制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但心内却充满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似乎是恐惧,似乎是凄凉,更是孤独。

     仿佛一个朋友,永久地走了。

     沈抱尘轻轻抚摸着秋声振的头道:“它真的死了。”

     秋声振哽咽不答。

     沈抱尘握着他的手,抚摸着那鹰的身躯:“你看,它的翅膀不再扬起,它的喙不会再张开,它的脚趾也变得冰凉。因为,它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去到别的地方。”

     秋声振不知不觉放下鹰的尸体,朱煌哽咽道:“这就是死么?它为什么会死?”

     沈抱尘叹息:“死,便是失去了生命。生命是上天公平地赐给每个生灵的,鹰儿是天空的宠儿,飞翔了一生,它受了太重的伤,或许在它翅膀折断的时候它便已死了。只因为它喜欢你们这两个朋友,舍不得你们伤心。现在,它已经陪了你们这么久,所以,才能无憾地离开。”

     朱煌摇头:“可是我们还是很伤心。”

     林枫也蹲下身体道:“是啊。一个生命的离去,一定会有人为之伤心。”

     沈抱尘沉沉道:“但生命终究要离去。鹰儿能在临走前交到你们两个朋友,一定很高兴。”

     两个孩子哽咽不语。

     林枫低低:“不如,我们给鹰儿办个葬礼吧。”

     沈抱尘沉吟:“据说苍鹰决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尸体,不过既然它是咱们的朋友,咱们便按人的葬礼,让它尊严地离去吧。”

     两个孩子亲手挖了一个小坑,将装在木匣子里的鹰尸慢慢放入。

     秋声振捧起了一把土,刚要倾覆上去,突然失声痛哭道:“不要,这样以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鹰儿了!”沈抱尘轻轻拍着他的头。

     突然,秋声振奶声奶气道:“让它活过来吧,好不好,我可以用,用我的剑换回它来,好不好?”这把剑乃是秋声振的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他一向爱若珍宝,此刻竟愿意用来交换这位小朋友。

     沈抱尘叹了口气,轻轻道:“孩子,鹰儿已经死了。生命是不能回头的,无论你用什么去交换。就让它安心地走吧。”

     朱煌突然伸手,将土填满小坑,待土满,秋声振也已哭得喉咙沙哑。

     沈抱尘蹲下,抱着两个泣不成声的孩子道:“异日,你们长大了,你们的天赋注定你们不会默默无闻。当你们拥有了力量的时候,当你们要做出某些抉择的时刻,希望你们能记住这一刻,记住生命,记住生命的尊严和悲伤,记住生命的唯一和珍贵,记住每一个生命都会有另外一些生命如你们这般为之痛哭——希望这些记忆,能够稍稍影响你们的抉择。”

     那个下午,日后的白衣侯和唯剑楼主第一次亲身面对了生命,和死亡。

     更确切地说,是面对了离自己如此之近的死亡,那能让自己亲身感受到痛的生命丧失,而不仅仅是之前或之后那事不关己的淡然。

     直到许多年后,白衣侯朱煌仍然无法想明白,自己究竟该如何评价师父为他安排的这一场预演。
埋葬了苍鹰,两个孩子仍然泪眼婆娑。林枫抱着若儿,不住安慰,半晌没什么效果,那若儿却见半晌没人理会自己,登时恼了,不声不响伸手抓住朱煌的手臂,便是用力一扭。

那若儿虽然只是个婴儿,但因天赋异禀,手劲大得惊人,朱煌吃了这一拧,登时疼得一声大叫。秋声振却是眼见朱煌倒霉,一时忘了悲伤,几乎笑出声来。凝重的气氛被这一冲,这才消散了少许。

左锋便是在这样的气氛下踏入小院的,眼见情形似乎不妥,忙问道:“怎么了?”

林枫站起身来,迎上前去招呼:“那鹰儿……不治了。”

左锋一愣:“翎翔死了?”眼见两个孩子嘴一扁,又要哭,当即明白了形势,忙走过去道,“不要哭不要哭。这样,我正好有带来一只鹰,这就送给你们如何?”说着撮唇一声呼哨,一点阴影突然出现在院落上空,之后越变越大。不一刻翎翅声响,一只雄鹰从天而降,正正落在左锋的胳膊上。

沈抱尘抱拳道:“左堡主,有劳了。”

两个孩子一瞬间被这从天而降的雄姿吸住了眼睛,都有些失神。那左锋将胳膊伸向两个孩子,苍鹰微微振翅,仿佛将军抖动百战铁甲一般威武。两个孩子不禁发出惊叹。

但只不过一刻,秋声振又抽噎起来:“我不要,它不是刺客……刺客已经死了。”

左锋一愣,旋即道:“是啊,翔……嗯,刺客已经死了。但它的灵魂重生了,就在这只鹰儿的体内,你看,你也可以叫它刺客。”

秋声振连摇头带着哭腔道:“不是的,它死了。它不能再飞,不能再叫,也不会寄生在哪里,我再也见不到它了!”

左锋一生纵横无敌,却从没哄过小孩,一时竟有些尴尬,眼见其他几个大人站在一边没有开口接腔的意思,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你看,它和刺客长得一般无二,是不是?”

朱煌突然插嘴:“不是。杀手已经死了。死了便是死了,你不用安慰我们,就算我们分辨不出两只鹰儿的样子,我们也知道,这鹰儿跟杀手完全没有关系。”

左锋已经被刺客杀手什么弄晕,再不多说,直接把手上的鹰递给朱煌:“这个送给你。虽然我不会数蚂蚁,不过如果有一天你想做我的弟子,便解开这只鹰的链子,它会飞回去带信给我。”说着逃走一般急急站起,“沈兄,咱们去喝几杯?”


这几杯一直喝到了夜半,天上扬起纷纷小雪,沈抱尘带着几分醉意走回家,远远便听见似乎有人争执。沈抱尘一愣,忙停住脚步,驻足而立。

大厅内,两个孩子早已睡去,那鹰独自立在左锋一并带来的鹰架上,炯炯的目光盯这眼前的几个人。

小方似乎喝了不少的酒,面上的红晕不再是起于羞怯,而是因为激动和怒气,话语也不再是往日的软绵绵带着笑意,而是冲动而急促,若不一口气把话说完,便再也没有勇气接着说下去了:“你不要再骗自己了!颜神医就在这儿,我们不妨问问他,曲大哥究竟算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他对面的是林枫,她似乎不太愿意和醉酒的小方做太多纠缠,只淡淡道:“他自然还活着,就在那房里,你可以请颜神医带你去见他。”

小方道:“活着?我只听说情林草能够让尸体千年不腐,却从未听说它可以延人性命。颜神医,你不妨说说,你为什么不愿进那个病房?是不是心内有愧?”说到“尸体”二字,林枫骤然面色大变,连声喝止让他住口,但今晚的小方似乎勇气倍增,竟是毫不妥协。

颜子星默然不语。小方又接续道:“枫姐,面对现实吧。我从小便在生死线上挣扎,怎会不知人之生死。颜神医,我知道你们这么做是为了枫姐。可是,连孩子们都明白的事情你们难道不明白么?生便是生,死便是死,空留一个躯壳,于曲大哥,又有什么好处?那已经不是曲大哥了,只是一个让枫姐回忆的空壳而已!”
林枫怒喝道:“闭嘴。你竟敢这样诅咒……我……”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小方似乎要在今日用掉一生全部的勇气,转身对颜子星道:“颜神医,你说句话啊。你难道希望枫姐这样靠着虚幻活下去吗?”

屋外雪花纷纷而下,已在沈抱尘的头上积了厚厚一层,屋内却温暖如春。大厅的炉火沿着壁炉毕剥燃烧,让落在屋檐上的雪瞬间融化,只能一滴滴落在房前,声音仿佛一击击敲在众人心上一般。

颜子星的脸色越发阴沉,半晌终于开口道:“他说的对。”



这四个字似乎抽空了林枫心内最后的支柱,她骤然一声尖利的怒喝:“你闭嘴!”同时右手一扬,一道剑光直直刺向颜子星的心口。颜子星不谙武功,躲闪不及,那小方赶忙伸出左手,欲钳住那长剑,却慢一步扑了个空。

沈抱尘听到后面,已然心道不好。他和曲风、林枫结拜多年,深知林枫的性子表面温和,其实遇事却最为急噪,眼看林枫的剑势,他赶忙飞身而入,却哪里还来得及!

鲜血慢慢沿着剑刃流下,林枫的手指发白。刚刚在最后一刻她终于恢复理智,止住手中长剑,但颜子星终究还是被刺中,不过好在只是皮肉之伤。小方和沈抱尘同时松了口气。

当啷一声,长剑落地,林枫捂面痛哭起来,似乎是为了怕惊到屋内睡觉的孩子们,她只能让呜咽的声音低了再低。可这低沉的呜咽却比撕肝裂肺的痛哭更让人听着心痛。三个男人一时手足无措,比之白日安慰两个孩子时还要不知所措。

好在不过片刻,林枫便抬起了头,首先看到被鲜血浸润了衣衫的颜子星,勉力控制住眼泪,低声道:“颜先生,对不起,你不要紧吧?”

颜子星淡然道:“没事。”

林枫又默默半晌,方能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我明白的,其实,当初我便知道,他……其实一开始就已经……我只是,只是还存着一些幻想,似乎只要留住他,梦就还没碎,他就还没走。不过,人不能总是做梦。我还有若儿,我得面对显示。谢谢你们,帮我们留住他这么久。明日,便让他去吧。”说完最后一句,她不待再度失态,便急急转身而走,留下三个男人目目相觑。


第二日,是另一个葬礼,比之昨日鹰儿的葬礼更肃穆,更凝重。两个孩子默默见证了另一个生命的消逝。

入葬的时候,林枫没有哭,她只直直看着一抔黄土没过棺木,仿佛所有的眼泪都已经在昨日流尽了。沈抱尘没来,小方也没来,只有颜子星陪着她送走了他的丈夫。

之后的日子,对于两个孩子来说,似乎没什么变化。他们依旧满山地疯玩,只是少了鹰儿这个玩伴,还有就是师父陪伴他们的时间越来越短。他们尽量不去和那只左锋带来的新鹰玩儿,因为那会让他们想起他们的朋友,除此之外,似乎一切都很完美。

似乎一切都很完美,似乎这完美能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那一日。

朱煌很清楚地记得那一日,颜子星炼制的七泠丸只剩三粒。而三这个数字,就连四五岁的秋声振都能确定自己不会数错,所以他记得格外清楚。

天已经渐渐暖和起来,角落里的积雪开始融化,屋内的炉火却仍烧得旺盛。

晚了,漫天的乌云越来越黑,遮住了月光,虽已入春,竟飘起细碎的雪花来,不一刻,晶莹的亮色便覆盖了整个大地。

两个孩子疯跑了一天,早已累了,早早便睡下。他们的房间内有两张床,两人不知打斗了多少次,方才确定了各自的势力范围——朱煌靠门,秋声振靠窗,屋中则挂着那只鹰儿,二人一鸟沉沉而睡。

初春的雪,仿佛一粒粒,悠闲地自天上慢慢撒下,在半空中盘旋飞舞,迟迟不肯落下,大地似乎不肯被那白色侵袭,半晌才积了薄薄的一层。酒馆的屋顶上倒是很快积了一层薄雪,可惜小二似乎觉得冷了些,忙着朝炉火里扔了几块柴火,于是那些白色的精灵们只能无奈地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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