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寄浮云-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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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女人听到这句终于来了些兴致般，倒酒的手顿了顿，复又继续倒了一杯，递给了高寄萍，姿态优雅地示意她饮用，高寄萍看了她几眼，低头抿了抿嘴角，伸手拿过酒杯，慢慢地喝了下去，一举一动之间，媚态顿生。
高寄萍早在当人情妇的时候就学会了展示自己魅力的方法，多年职场生涯，更是将这能力练得越加出色了起来，那女人见她的动作，似乎眼睛一亮，慢慢坐直了身子，伸了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
“坐。”她声音也是懒懒的，却在尾音处隐约有几分撩人之意，高寄萍笑了笑，不疾不徐地坐了下来，“我叫陈琦，大家都叫我陈姐。”
“陈姐。”高寄萍唤了一声，陈琦似乎很满意，微微点了点头，又把她打量了好一阵。
“琴棋书画，你会什么？”她语调温婉，神情却带着精明，高寄萍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这种问题，陈琦见她的迟疑，立刻明白了过来，却又是笑了笑，“我这君悦轩啊，虽说不大，也不算有名，但来我这的客人，都是有身份的，我这的姑娘，也都是有些本事的，你虽长得不错，姿态也尚可，但毕竟年幼，而且又没什么本事。”
陈琦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高寄萍微微讽刺地笑了笑，淡淡接口道，“再有本事的，也不过是服侍男人而已，我不会本事自然可以学，至于年纪，现在的男人不都好幼女么？”她语气里的熟练让陈琦愣了愣，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笑容更深了几分。
“好，我很喜欢你，我们来商量下细节吧。”她指了指里间，高寄萍立刻起身同她走了进去，两人商量了许久，讨价还价了半晌，终于确定了下来。
高寄萍买身给她一年的时间，所得之钱五五分成，白日里不住在这里，只夜里才来，陈琦负责教她一些必要的本事，提供一些药物和衣服，高寄萍问她先借支些银两，陈琦立刻吩咐人去取了来，随手就给她了。
“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高寄萍对她的利索有些惊讶，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陈琦瞧着她一眨不眨地看了半晌，终于遗憾地笑了笑。
“我以为你是来骗银子的。”她淡淡地说着，高寄萍一怔，反倒不知作何反应，“但现在我知道，你是真的来卖身的。”
“你，你既然不信我，为什么还？”高寄萍第一次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女人，甚至连话都问不完了，陈琦落寞地低头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有难处，你既已难到要进青楼了，想必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帮人就像帮自己，就当给自己积些阴德，如果你就这么走了，我自然会派人偷偷跟你去看看，你若是真的可怜，也就算了，你若是个惯骗，自然会让人把你抓回来。”陈琦细细地解释着，生怕高寄萍有一点不明白一般，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悲哀，“我却没想到你问我那话，你还是个青白的姑娘，一入青楼，终身都摆脱不了的，这卖身契，我就当从未写过，那银子你还是拿走，就当我喜欢你，交你一个朋友吧。”
高寄萍怔怔地看着她，似乎不信一般低垂着头，想了好半晌，终于抬头沉声道，“这些银子我定会还你，我也愿意交你这样的朋友，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常来看你，陪你聊聊天。”
陈琦似乎怔了下，低着头别开了眼，“你真的不像个孩子，若是你不嫌弃，我自然愿意。”她自嘲地看了看周围，眼中的落寞无比的深刻，高寄萍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生活的希望
两人就在小间里闲聊了许久，高寄萍倒也知道了很多陈琦的事情，她是幼时父母双亡，被无良的叔叔卖给了青楼，她在青楼中挣扎求生，曾遇到一个男人，将自己卖身多年的全部家当都给了那人，谁知那人却再也没有回来了，她从此再也不信任何的男人，一心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现在顶替了旧时的老鸨当了主人，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却更加觉得凄苦了起来，她手下的姑娘们大都是签了一辈子卖身契的，卖进来之前也大都凄惨得很，都是实在无处可去，只得留在这里了，但是她们虽然敬畏她，却跟她并不亲切，那些男人她却是看到就恶心，自然更不欲亲近了。
高寄萍同她讲了一夜的话，心中终于还是有些牵挂叶翔，于是便匆匆地起身离开了君悦轩，她离开叶翔他们的时候，天色正晚，现在却已经朦朦亮了起来，城门也正好开了，她出了城门，走了好一阵，远远的看到了屋子，刚刚走近，却看到小何站在路口一声不吭地望着她的方向。
高寄萍忙地几步走了过去，一摸他的手却发现冰凉得很，也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了，她眉头一皱，心道这些孩子真不让人省心，不由带着些许怒气地沉声道，“不是让你乖乖呆在屋里么，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小何委屈地看着她，咬着嘴唇半晌也没有开口，被她瞪了一眼，才低声喃喃地开口道，“孟星魂说，你不要我们了。”
高寄萍一怔，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若不是她就是为了养大他们而来，那她一定会狠心抛下他们的，她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没办法照顾了，哪还有那么多余下的心思去同情其他人啊，她不是一个圣人，她只是一个自私的凡人，若不是那声音逼得她去养大他们，那她说不定是连多看他们一眼也不会的。
她自觉有愧，便伸手轻轻摸了摸小何的头，轻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她勉强露出一个笑脸，拉起他进了屋，孟星魂原是趴在桌子边睡着了，却立刻被惊醒了过来，显然他睡得很浅，石群抱着腿坐在角落，一听见门口传来动静，立刻抬起头看了过来，高寄萍看到他们的动作，心下不由一酸，颇有几分不忍了起来。
她毕竟不是什么无情的人，相处了几个月了，再怎么也是有些感情的了，更何况这些孩子几乎都把她当最后的依靠和救赎，这样的感情过于沉重了，让她几乎承担不起。
“叶翔怎么样了？”她定了下心绪，几步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叶翔的体温，显然他依然在发着烧，高寄萍叹了口气，伸手招来孟星魂，让他去请大夫来，然后自己帮叶翔收拾了下伤口，石群默默地在一边帮她递着她需要的东西，高寄萍做完一切才坐在床边才歇了口气，就发现石群的手上满是伤痕。
那些伤口大大小小，有新有旧，大多都已经结疤了，高寄萍将他的手拉过来一看，不禁有些奇怪，“怎么弄伤的？”她刚问完就反应了过来，石群以前生活富足，自然不用他做什么粗活，就算父亲要他强身健体，也不会逼这么小的孩子做什么过于劳累的事，所以过去的石群也算是娇养的少爷了，现今跟他们一起在客栈里帮了几月的忙，做得尽是些粗活重活，手上自然也受了些伤。
高寄萍每天忙于做事，夜里她去睡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睡了，她白日起来的时候，他们都还没起，虽说也教他们习武和识字，但毕竟精力有限，也没有注意到一向沉默寡言的石群，倒也没去关心他突遭大难，如今落得如此地步的心情了。
高寄萍虽然问了这话，石群却低着头没回答，只试图想要收回手，高寄萍轻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那声音说要养大他们，可是却没说她还要兼职心理辅导啊！她心中虽如此想着，嘴上却温和道，“等下让大夫顺便给你开些药。”
“不，不用，我没事。”他吞吞吐吐地推脱着，眼眶却又红了起来，他咬着牙不让泪落下来，高寄萍见他这般模样，不由也有些心疼他起来，便将他搂到怀里，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石群静静地埋在她的肩头，一声都没再吭，过了好半晌，终于慢慢推开了她，脸上已经只剩下坚强的表情了，从爹娘死的那刻他就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什么少爷了，他跟着这个给予他温暖的女子，努力地生存下去，认真地学武，等到有朝一日，他会去为死去的爹娘报仇雪恨。
他从不知道生活是如此的艰难，他曾经偷偷躲起来哭过，却被孟星魂冷嘲热讽了一番，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哭过，但今天却在高姐姐的温声安慰下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知道高姐姐比他们更辛苦，他更知道叶翔连伤口裂开都不想让高姐姐担忧，所以他更不可能为了这些小事让她担心了，他从未独自扛过这么多的事情，但自从爹娘死后，他以前从未做过的很多事，现在却大都做过了，所以他觉得必须扛起这些事，并势必一直扛下去。
但高寄萍的关心却让他自以为坚定的心蓦然柔软了起来，小何不喜欢他们任何一个人，因为他总觉得他们抢走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高寄萍，孟星魂平日里对他们更多的是冷嘲热讽，叶翔对他们更是防备颇深，这几人都还在慢慢磨合和适应中，自然分不出精力去关心他，所以他再次被人关心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恍如隔世了。
就像上次被人搂在怀里的事，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了，但他始终记得孟星魂说过的话，他说他们是男人，已经让高姐姐很辛苦地照顾他们了，绝对不要再像女孩一样哭鼻子让她多担忧了，所以他虽然贪恋那个怀抱，却依然推开了她。
高寄萍仔细瞧了瞧他的表情，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见小何凑过来，伸着手到她面前撒娇道，“高姐姐，我也受伤了，你看你看，这是打水的时候啊，绳子勒出来的。”
高寄萍看到他献宝般的样子，不由无奈地笑了笑，这孩子若是在现代，大概过着跟父母要玩具、天天跟着伙伴们在外面玩泥巴的日子，现在却要做这些事情来生存下去，她叹了口气，拉起他的手，叹息道，“是是是，等下也让大夫给你看看好了吧！”
“嗯。”小何用力地点了点头，趁高寄萍转头的功夫对石群露出一个胜利的表情，石群静静地看着他，神情落寞地走到一边坐了下来，小何见他失落，就更是兴奋地逗高寄萍开心了起来，他虽年幼，但嘴巴却很甜，人也乖巧懂事，所以一时倒也让高寄萍露出了些笑意。
他们正说话间，孟星魂就带着大夫过来了，依然是上次那个年迈的老大夫，大夫见他们住在这里，显然愣了一下，似乎是很快明白了什么，微微叹了口气，走过来再帮叶翔把了把脉，“他的病更重了，再不治，恐怕就来不及了，我虽有心帮你们，但毕竟那药店不是我的，我只是个坐堂大夫，你们就算找我看多少次都是这个结果啊。”他以为这些孩子们不死心，便无奈地解释着。
“大夫，我们有钱了，您尽管开药吧，我们治得起。”高寄萍诚恳地看着他，轻声坚定道，她昨日只问陈琦借了二十两，但陈琦知道事情后又给她多拿了十两，让她好好为弟弟治病，还说若是空了就来看看他们。
老大夫看了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拿过纸笔开了个药方，高寄萍跟着他一起去药店拿了药，正准备离开，那大夫却拉住了她，踟蹰了半晌，终于开口道，“我听说你们被秦掌柜赶出来的事了，药店正在招人，你若是不嫌弃，也可以来试试，赚的钱虽然不算多，但毕竟有些收入，我再帮你们打听打听还有什么事可以做，你若是想好了，就来养生堂找我吧。”
“谢谢大夫，我等叶翔病稳定些就来。”她感激地用力点了点头，又朝老大夫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