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寄浮云-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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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吟了好一阵，才抬起头来，石群只定定地看着她，一直等着她的回答，高寄萍张了张嘴，却又叹了口气，终才开口道，“其实我…”她几乎想告诉石群真相，却又在最后将到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只复又淡淡道，“你记着我的话就是了，天色晚了，早些休息吧。”
高寄萍匆忙地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迅速地离开了那里，石群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追上去，只若有所思地看着高寄萍的背影，不知想着些什么。高寄萍快步回了屋子后，便坐下身来，大口地喘息了起来，冥冥之中，就像有人在阻止着她说出真相一般，抑或是她真的说不出口。
离开，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渴望着这一秒的到来，可是真的要离开了，她却突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不舍了起来，是不愿意离开他们么？谁又说得清呢，十二年的感情，并不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抛弃的，但是，墨墨。是的，那边还有墨墨。
一想到这里，高寄萍就咬紧了牙，强逼着自己抛下了不舍的念头，坐在那里等待起午时的到来，这一天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高寄萍收拾了床铺，又将自己的书桌衣柜都收拾了起来，衣柜里有个小盒子，盒子里放着的，正是叶翔十二年来送她的木雕。
高寄萍拿着木雕一个个地抚摸了过去，唇边染着浅浅的笑意，心下突然又伤感了起来，她不愿再继续看下去，便将盒子收了起来，刚刚收好，却又想到了些什么，又将盒子拿了出来，把几人送她的礼物一件一件放了进去，甚至包括用光了的胭脂盒。
收好了一切，她又把盒子拿到屋外的树下埋了进去，这才回了屋子，她做了这许多，时间却依旧没到午时。高寄萍心神不宁地等待着，眼睛却看到床上摊着的一件叶翔的衣服，那是他不小心划破了，她拿过来帮他缝补的，高寄萍想了想，便走过去继续缝补起来。
有事情可以做了，时间比起无所事事的时候过得快了很多，高寄萍正在专心补最后几针，却突然听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个声音如同十二年前一般的分不出性别，飘渺却又异常的清晰，“时间到了。”
高寄萍手上一抖，针便扎的手指出了血，高寄萍却没心思去管那许多，只抬眼淡淡回应道，“是到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也没有任何的起伏，却依然从喉头发出一种无法抑制的颤抖，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却依然那么的害怕。
“你的任务，似乎没有完成。”那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又有些兴味，但声调却依然那么的平稳，高寄萍咬了咬唇，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又慢条斯理地收了针，将衣服放到了一边，才抬起了头。
“我以为，我已经完成了，养大他们四人，建立快活林。我想我该做的，都做了。”她一字一句地说着，看起来似乎是有条不紊的，她的回答让那声音沉默了下来，高寄萍甚至以为那声音已经离开了，过了好一阵她才听到那声音再度响起。
“你没有完成，他们没有做杀手。”高寄萍听到这句，心里终于咯噔了一下，她一直担忧的问题，终于还是被提出来了。
“他们是杀手啊，你只说杀手，你又没说要杀人，谁能断定他们就不是杀手了呢，必要的时候，他们也会杀人的，不是么。”她说的淡定自若，但心中却满是不安，生怕这回答出什么问题。
“哼，跟我玩文字游戏，你不是第一个，不过你要小心，不要再落在我手上，否则，后果自负。”那声音听起来怒极，却又在怒气里夹杂着让人听不明白的情绪，像是嘲笑，又像是胸有成竹。高寄萍没有心情去分析，她只想着既然完成任务了，她就应该回去了。
“既然你承认我完成任务了，那你快送我回去，并且治好墨墨的病吧。”她冷声说着，试图让自己不要留恋这里的一切，那声音似乎顿了顿，才回应了她。
“这个，当然。”
高寄萍听到这话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头一阵晕眩，眼前一花，她不禁闭上眼缓和着自己的迷蒙，待她再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医院了走廊，空荡荡的走廊依旧一个人也没有，头顶的灯光散发着惨白的光。
高寄萍费力的站起身来，反应不及地怔怔地盯着自己的身体望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了，回到了，属于韩若的身体了。
她突然觉得浑身一寒，腿似乎也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只得跌坐在地，呆呆地望着虚空发起呆来。她突然有些想流泪，却怎么也流不出来，眼睛干涩到疼痛，喉头似乎也被哽住了，她费力地握住颤抖的双手，低声问道，“你有没有治好墨墨？”
然而她的问话却再次没了回答的声音，她僵了一下，猛地冲进了病房，甚至连惊醒了墨墨都没时间理会，只拉住他的手把起脉来。
“姐姐，你怎么了？不是说要回去么？突然把脉做什么？难不成你还会中医不成？”韩墨浅笑着疑惑地问着，但话一问完他就觉察出了不对，眼前这个人和韩若刚刚离开时的长相打扮都一模一样，但是少了什么，他能感觉到，她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
韩墨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阵，直到她松了一口气般地放开了他的手，才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了一下她的眉眼，神情中满是担忧。
“姐姐，出了什么事？”他问得很认真，目光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高寄萍一怔，这才真正地明白自己已经回来了，回到了韩若的身体，并且，再也不会回去了。
她是韩若，和弟弟相依为命艰苦长大的韩若，不是那个带着四个孩子，风光无限地建立了快活林的高寄萍了。她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墨墨看了好一阵，就像是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久到已经遗忘了他的模样，然后才轻声唤道，“墨墨。”
“我在。”韩墨看出她的表情不对，便一本正经地回应了她的轻唤，韩若呆了好一会儿，却突然猛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前的被子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韩墨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也不问她，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会告诉他的，韩若哭了多久，他没有去算，护士来了几趟，都被韩墨用眼神示意离开了，直到韩若停下来了时候，那被子都已经湿了一片。
韩若擦着红肿的眼睛，任由韩墨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缓了口气，才沉声开口道，“我还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哭了，谁知看到你了，就忍不住了。”
“是不是我的病情…”韩墨问得犹豫，因为他也无法确定，以她对韩若的了解，如果真是因为他的病情，那韩若在他面前是决计不会表露出一点的，可是除了这个，他还真想不出有别的原因了。
“十分钟前，可能是这个原因，但现在。”韩若停顿了一下，走到病房门前看了看，又把窗户都关上了，这才走过来坐到床前，不紧不慢地说了起来，“接下来我同你说的话，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我不想瞒你，也瞒不过你。”
“我什么时候不信过你？”韩墨的回答给了韩若极大的信心继续说下去，关于她的那段离奇而匪夷所思的经历，消失的一秒钟和异世的十二年。
她说了一夜，从怎样遇到那个神秘声音，到如何到流星蝴蝶剑的世界；从找到四个小孩，到乱世的艰难求存；从身无分文地艰苦生活，到销金窟快活林的老板。她一件事一件事地讲着，韩墨也认真地听着。
到韩若终于说完了一切，韩墨只凑过去轻轻搂住了她，轻声开口道，“姐姐，辛苦你了，谢谢。”韩若咬着唇忍着泪水，只回抱住了他，笑意柔软地揉了揉他的黑发。
“不辛苦，为了你，什么都不辛苦。”两人松开了彼此，对视着浅浅地微笑了起来。
愧疚或担忧
又是一片黑暗，韩若努力地四处寻找，想要找到一个出口，却只是徒劳无功，她重重地喘息着，在黑暗里奔跑着。不远处出现了一点光，韩若飞速地跑了过去，却僵在那里，就像一幕正在播放的无声电影，韩若只看到叶翔、孟星魂和孙玉伯在里面，正说着什么，她却什么也听不见，旁边还站着些她不认识的人，其中一个隐隐像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律香川。
韩若心头一黯，瞬间明白了眼前正在上演的一幕是什么情节，是叶翔之死。叶翔去提醒孟星魂孙蝶是孙玉伯的女儿，然后在这里被孙玉伯重伤，最后被律香川杀死。韩若眼看着他们一步步走上原著的道路，看着孙玉伯重伤了叶翔，看着孙玉伯离开，看着孟星魂也转身离开，韩若知道最后的一幕就要来临了，她想冲上去拦住律香川，但是她不能上前，她想退后不再继续看下去，却也不能退后。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做出那些一样，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翔死在律香川的手里，死状凄惨异常，韩若突然猛烈地挣扎了起来，她不想看下去，一点也不想继续看下去，但是挣扎是无效的，她依然看着律香川折磨着叶翔的尸体泄愤，却无能为力。
韩若咬着牙看着，终于颓败地低声呜咽了起来，她知道他们的结局，她知道一切，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而且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提醒或是别的，她知道自己很残忍，很自私，但是却一点也没有想去改变。
耳边隐约传来墨墨的叫唤声，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韩若猛地醒了过来，韩墨正神情担忧地看着她，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衣，看起来是匆匆跑到她的房间来的。
“又做噩梦了？”韩墨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问着疑问的话语，韩若略低下头，苦笑了起来，从她回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第二天她就为墨墨办好了出院手续，医生也没有怀疑，只当他们是放弃治疗了，韩若带着韩墨一起，十分低调地离开了医院，回到了家里。
她原本以为，那一切都过去了，从此以后，她可以和墨墨一起平凡而淡定地生活下去，谁知道从回来开始，她就夜夜都做起了噩梦。每一夜都梦到他们的结局，叶翔死了，小何死了，孟星魂离开了，石群抱着死去的高寄萍落下泪来，韩若每天都看着，只能看着，无力阻止。
“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韩若强笑着，安慰着韩墨，后者却冷着脸摇了摇头。
“你一个月前也这么说，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一直做噩梦呢？你很担心他们吧。”韩墨叹息般地陈述着，神情里满是担忧，韩若听到他的话，终于无力地垂下头来，没有开口答话。
她担心他们么？真的会担心么？如果是这样，她当初又怎么会一言不发地离开呢，也许是因为愧疚吧，愧疚她牵绊住了他们的脚步，如果后来附到高寄萍身上的人利用这些，那他们该怎么办呢？韩若苦笑着，心情异常的沉重。
“我没有担心他们，只是过意不去而已，也许是在那边呆的太久了，回来适应些日子就好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她开口镇定自若地说着，看起来似乎是十分肯定的样子，韩墨却只看着她，眉眼间满是忧虑的色彩，心里自然是不相信的，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伸出手，帮韩若理了理凌乱的流海。
“再休息会儿吧，我去做早餐。”他没有再提刚刚的话题，而是温和得抚慰道，韩若浅笑着看着他，微微点了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