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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孙犁散文集-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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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记说他“以棋待诏,粗知书,好言理道,德宗令直东宫。”在一次讨论中,他说出了与众不同的道理:即当太子时,不要干预外面的事,得到太子的信任。“由是重之,宫中之事,倚之裁决。”

棋艺是小技,说这番话也是老生常谈,但得到太子的青睐,可不是一件小事。“每对太子言,则曰:某可为相,某可为将,幸异日用之。”这种话,不只违背了他规劝太子的初心,个人的野心,也大大膨胀起来了。太子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可能正中了他的下怀。

从此,王叔文“密结当代知名之士,而欲侥幸速进者。”

与韦执谊等十数人,“定为死交”,就是今天说的哥们义气。

这些死交,史传只提到九个人的名字,柳宗元排在倒数第二。分工时,他也不过是“唱和”和“采听外事”,并不是重要人物。

王叔文的当权,带有偶然性和传奇的色彩。史称:

德宗崩,已宣遗诏,时上寝疾久,不复关庶政,深居施帘帷,阉官李忠言、美人牛昭容侍左右,百官上议,自帷中可其奏。王伾常谕上属意叔文,宫中诸黄门稍稍知之。其日,召自右银台门,居于翰林,为学士。叔文与吏部郎中韦执谊相善,请用为宰相。叔文因王伾,伾因李忠言,忠言因牛昭容,转相结构,事下翰林,叔文定可否。

他这个权的来源和基础,就以我们毫无做官经验的人来看,也太玄乎了。他的死友们,官迷心窍,却不承认这点,还在外面,同声唱和:“曰管,曰葛,曰伊,曰周。凡其党僴然自得,谓天下无人。”

果然不久,“内官俱文珍恶其弄权,乃削去学士之职。制出,叔文大骇。”

本来,王叔文不一定是做大官的材料,他驾御不了那么复杂的政局,应付不了多方面的牵扯关联。在宫中动动笔还容易,后来又兼上度支盐铁副使,这是要见效率的官,就有点无能为力了。因此:

智愚同曰:城狐山鬼,必夜号窟居以祸福人,亦神而畏之;一旦昼出路驰,无能必矣。

周围的人,显然都在看他的笑话了。

王叔文是一个书生,好感情用事。他母亲死前之一日,他宴请学士和内官,发了很多牢骚,说了很多不应该说的近似市井语言的话。

不久,因顺宗久病,皇太子监国,政局大变,王叔文“贬为渝州司户,明年诛之。”

耕堂曰:史称王叔文任气自许,观其行事,亦无大过,实不同于“阴贼”一型。罹此惨局,亦可伤矣。他的过错,顶多只能说是“揽权急进”,然于仕途,此亦常规。要之,不自量力所致耳。谚云:政局如棋局,王叔文虽善于弈,其于政治,则经验甚不足矣。但因此失败,而使柳宗元“涉履蛮瘴,崎岖堙厄”,文章大进,成为中国文学史上一大奇葩,亦不幸中之幸欤?

(六)初唐四杰

《旧唐书》卷一百九十,是文苑传。前有序论,首谓:

臣观前代秉笔论文者多矣。莫不宪章谟、诰,祖述诗、骚,远宗毛、郑之训论,近鄙班、扬之述作。谓“采采疲к印保栏弑刃酥矗弧罢空拷恪保ど糜礁柚濉J獠恢来形闹剩缢子写踞r,学识有浅深,才性有工拙。昔仲尼演三代之易,删诸国之诗,非求胜于昔贤,要取名于今代。实以淳朴之时伤质,民俗之语不经,故饰以文言,考之弦诵。然后致远不泥,永代作程,即知是古非今,未为通论。

序论做的并不漂亮,都是老生常谈,且有矛盾之处。不过为了推出有唐一代作者,才提出以上论点。最后说:

其间爵位崇高,别为之传。今采孔绍安以下,为文苑三篇。觊怀才憔悴之徒,千古见知于作者。

文苑传分上中下三篇。上篇主要作家有卢照邻,杨炯,王勃,骆宾王。

以上四人,文学史称为初唐四杰,他们的文集,除杨炯外,我皆购置。《王勃集》为木刻本,不知系何种丛书之零种,共六册,题《王子安集》,纸张刻印,均不甚佳。《卢照邻集》系四部丛刊本,题《忧幽子集》。《骆宾王集》,系中华书局近年出笺注本,题《骆临海集》,我都没有细读过,印象不深。他们的文体,还沿用六朝时的骈体,曲故连篇,读起来很费劲。我不怕骈体,骈体自然协调,增加文字的韵味,就是近代的白话文体,也不排斥这类句法和修辞。我怕典故,我头脑中典故很少,一边读文章,一边又去看注,这实在是一种苦事。古人抒发感情,描述事物,不用直接自然的语言,而用典故去代替,这也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究竟对感情、思想的抒发,是一种局限。文章之事,伤了自然,任你对仗怎样工整,用典如何巧妙,总是得不偿失的。为什么王勃那么多文章,唯有《滕王阁序》那么通行?《滕王阁序》中对仗的句子那么多,为什么又只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一联,那么脍炙人口?还不是因为作家触景生情,冲口而出,既尽描绘之能事,又流畅自然,通俗易懂所致?骆宾王的名句:“一抷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所以能那么动人,千古传诵,也是因为出于自然,得其本真。

文学史上说,他们四人的文风,已不同于六朝,开始向自然活泼的方面发展,我因体会不深,就不在这里讨论了。

卢照邻的传记很短,只有六行。说他“因染风疾去官”。

又说“照邻既沉痼挛废,不堪其苦,尝与亲属执别,遂自投颍水而死,时年四十。”也不知得的是什么病。他曾向当时的大医学家孙思邈请教,我读过那篇文章,孙思邈也没有提供什么处方,只是向他讲述了人易得病之由,及天人一致,顺应自然,才得养生,并没有什么奇妙之处。《旧唐书》有孙思邈的传,也引述了这段文字。

王勃的传记较长。他的祖父王通,即文中子,是著名学者,著有《中说》。“勃六岁,解属文,构思无滞,词情英迈。”

可以说是早熟了,但亦早逝。传载:

久之,补虢州参军。勃恃才傲物,为同僚所嫉。有官奴曹达犯罪,勃匿之,又惧事泄,乃杀达以塞口。事发,当诛,会赦除名。时勃父福畤为雍州司户参军,坐勃左迁交趾令。上元二年,勃往交趾省父,道出江中,为采莲赋以见意,其辞甚美。渡南海,堕水而卒,时年二十八。

骆宾王的传记更短,只有四行。内载:

少善属文,尤妙于五言诗。尝作《帝京篇》,当时以为绝唱。然落魄无行,好与搏徒游。高宗末,为长安主簿,坐赃,左迁临海丞,怏怏失志,弃官而去。文明中,与徐敬业于扬州作乱,敬业军中书檄,皆宾王之词也。敬业败,伏诛,文多散失。

四杰在当时,就被识者认为:“虽有文才,而浮躁浅露,岂享爵禄之器。”中间,杨炯算是比较“沉静”的,还当了临川令,传记里也说:

炯至官,为政残酷,人吏动不如意,辄搒杀之。又所居府舍,多进士亭台,皆书榜额,为之美名,大为远近所笑。

耕堂曰:四人皆早年成名,养成傲慢之性,举止乖张,结局不佳。人皆望子弟早慧,不及学龄,即授以诗书技艺。此如种植,违反自然季节,过多人工,虽亦开花结果,望其丰满充实,则甚难矣。神童之说,弊多利少,古有明证,人多不察也。

文字之事,尤其如此。知识开发,端赖教育。授书早,则开发早,授书晚,则开发晚。然就其总的成就来说,开发晚者,成果或大。此因少年感情盛,文思敏捷,出词清丽,易招赞美。个人色彩重,人生经验不足,亦易因骄傲,招致祸败。晚成者,其文字得力处,即不止情感属词,亦包蕴时代社会。然冲淡谦和,易失朝气。固知此道,甚难两全,实则不可偏废也。

(七)陈子昂、宋之问

《旧唐书》文苑传中,包括著名作家陈子昂、宋之问等。

我有《陈子昂集》,近年中华书局排印本。《宋之问集》,为四部丛刊本。

传载陈子昂:

家世富豪,苦节读书。褊躁无威仪。文词宏丽,为当时所重。卒时年四十余。

传载宋之问:

弱冠知名,尤善五言诗,当时无能出其右者。

易之兄弟,雅爱其才,之问亦倾附焉。预修三教珠英,常扈从游宴。则天幸洛阳龙门,令从官赋诗,左史东方虬诗先成,则天以锦袍赐之。及之问诗成,则天称其词愈高,夺虬锦袍以赏之。及易之等败,左迁泷州参军。未几,逃还,匿于洛阳人张仲之家。仲之与驸马都尉王同皎等谋杀武三思,之问令兄子发其事以自赎。及同皎等获罪,起之问为鸿胪主簿,由是深为义士所讥。

睿宗即位,以之问尝附张易之、武三思,配徙钦州。

先天中,赐死于徙所。

耕堂曰:陈子昂、宋之问同事武则天,为后人所讥,然情况甚不一样。其主要区别为:陈在做官过程中,言行正大;

宋言行谄媚。且告发自赎,出卖朋友,市井所不忍为,出之于知名文士,其人格,不问可知矣。

唐太宗干掉了两个亲兄弟,才当上了太子。在他晚年,为了选定太子,真费了心思,曾急得“自投于床”。废了一个,选定一个,即后来的唐高宗。这个人实在不怎么样,昏庸无能,又弄出一个武则天来,杀了那么多无辜,用了那么多酷吏,闹了那么多丑闻。但因为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历来被一些文人学士,另眼相看。其实,她对文人学士,也并没有什么好感。例如前面记的赠锦袍一事吧,就是拿两个文士开心。她是在举行诗歌大赛,发的是实物奖。她是皇帝,多预备几件锦袍,把得奖面扩大一些,或一年举行一次,使更多的人,有机会获得这一荣誉,并不费什么,更用不着请别人赞助。她却夺一个给一个。被夺的当场无趣。得奖的,自己或以为荣,有识者或以为耻。

陈子昂忠心耿耿,给她上了那么多建议,临死之前,并没有得到她的保护。在武则天当权的时候,一些名臣良将,并没有辞职不干,不能单单责备陈子昂。

我在读小学时,就知道有个武则天。国文课本上有她的画像,头戴皇冠,很是美丽。究竟如何评价她,我还是相信骆宾王的讨伐文章。因为时间那么接近,能看出当时人民对她的想法。

后来也有皇后、皇太后,想向她学习,诛杀勋旧,提拔心腹。但成功的少,失败的多。也有人用诗文赞颂,都像一场幻梦过去了。得到锦袍的,只好收起,不再穿着了。

汉高祖听任吕后杀人,唐高宗听任武后杀人,包括他原来的妻子和新娘舅,都是为了保住自己。再以后的事,他们是想不到也管不了。遇上这样的时代,做官和作文,都是很不容易的。正直的,自取灭亡,趋媚者,也常常得不到好下场。

宋之问还是唐诗名家,留下了一本薄薄的诗集。中国的文化传统,是宽容的,并不以人废文。文人并无力摆脱他所处的时代。也不是每个文人,都能善处自己的境遇的。

(八)韩愈

韩愈传在《旧唐书》卷一百六十。传载:

父仲卿,无名位。愈生三岁而孤,养于从父兄。愈自以孤子,幼刻苦学儒,不俟奖励。

韩愈成进士之前,“投文于公卿间,故相郑余庆颇为之延誉,由是知名于时。”做官以后,“发言真率,无所畏避,操行坚正,拙于世务。”因此接连贬官,屡上屡下。

传中收录了他三篇文章:“进学解”、“谏迎佛骨表”和“祭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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