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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被遗忘的时光-第14章

小说: 被遗忘的时光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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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仍是摇头,“你带走吧,以后万一用得着呢,心意我领了。”
  曼波一笑,把表给他戴手腕上,“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走到要当东西的那一步。”
  他戴着那沉重的礼物,秒针喳喳地不停歇地跳着,就好像具象化了的时间,走得他心慌意乱。
  曼波送他从后门出去,夜幕深垂,路边相思树相夹,满树的黄花,路灯的黄光从花叶间照下来,把他们的影子在身后拖成长长一条。越走到巷口越嘈杂起来,外面的大街上车水马龙,店招的灯光和车灯在空气中蒸腾浮动,他们在巷口停顿住,犹豫了,不情愿走进这么个莽莽的世界中去。
  他点点头,“我先回去了,明天到码头去送你。”
  曼波的手臂突然绕上来,手指粗鲁地插进他的头发里,“阿越,好好照顾自己。”
  他心中便突然一痛。等横过马路,回头一望,曼波还在那里,黑黢黢的一个人影,这时一阵酸楚落在心头,眼眶一热,泪水不自觉地滚下来,这才真的意识到离别,一人往这边走了,一人却往那边,中间只隔着一条马路。
  
  费明时夹着那一沓稿纸走了,讲今晚会加紧写出来,后半晚送到印刷厂去,明晚上就可以见报。
  “你后悔吗?值得吗?”
  临走的时候,费明时问他。
  他仔细想想,怎么会后悔呢,绵绵情谊在那里,多少次也会这么选。只是在望着镜子里映出自己消瘦的面容时,会惊觉,时光滔滔,一晃眼就过去了,大家抱有的种种希冀和期待,真是太微渺了。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半夜里大雨终于降下来,他的腿便不痛了。
  他曾问费明时能不能放过曼波,但仔细想想又无所谓了,他会坦白地对费明时讲这么多,或许就是希望白纸黑字印在纸上,成为某种凭据,不再是虚的记忆了,而是一段实在的人生。
  第二天还是一大早去汽车站出车,下雨天的生意会比平时要好。第一班长途客车到站后,一个年轻的女大学生提着箱子踏上他的车,把快湿掉的长裙子往膝盖上一卷,狠狠地抖了抖伞上的水,脆声道,去市一中。
  他就发动了引擎,往目的地开去。
  他开得快,积水被车轮破成两股,纷纷从他脚下淌过,湿润的凉风吹得他衬衣猎猎作响,惹得女孩子在后面直喊,师傅!开慢点呀!
  他头也不回扬声答道:小姐,没事的!稳得很!
  他捡小路走,反而人少,又没有红绿灯,在高楼的夹缝里鱼一样的游走,也有一种乘风的感觉。
  从诚诚百货大厦突然绕出来,面前豁然开朗。女生立刻认出来这是到了人民广场。
  不禁感慨:“十几年了变化好大,我小时候这里还是片宿舍区,离开时广场才刚刚建好,那尊雕塑是什么时候立的?”
  他答道:“八八年,那一年黄副总统刚刚卸任嘛。”
  黄得望退休后不久就已作古,倒是陈万金在牢里待了五年就保释出来,至今健在。太太与他离了婚,带着孩子回乡下老家去了,却有个情人还肯跟着他,十几年风雨同舟,坐实了太太的身份。至于那位毛巾小姐阿琴,则早已不在夜市打拼,据说是结婚了,再没见到过。陈越历数起本埠的风云变幻,突然觉得一切都好远,好淡,倏忽间飞远了。
  那天清早,他去码头送曼波。
  是个大晴天,天蓝得可爱,码头附近的鱼市刚开始早市,飘过来新鲜的甜腥味。
  曼波的船是架白色的快艇,他到时,承先已经被抱到船上,坐在大小的箱子上发起床气,一件件往床外扔玩具。
  还有几只大皮箱和一只保险柜在岸上,曼波没管他,只能怒斥印尼保姆,你给我上船去!看好他!
  那个印尼女孩连忙跳上船,一把搂起承先,慌张地哄起来。不想承先为爸爸的凶猛所感,拉汽笛似的长叫一声,大哭起来。
  陈越连忙上去帮忙。离愁别绪前一晚发酵完了,这时候竟不觉得苦,眼眶干干的,好像是很寻常的分手,不日就要再相见那样的。
  搬完行李,两人握手,他说好好照顾孩子。
  两人便一齐往船上望了一眼,承先挥动起拳头,扬言要揍爸爸。
  曼波就一笑,日光朗朗的照下来,他衣服上一道道行李蹭上的泥土,却丝毫不让人觉得狼狈,周身都浸着光,他看着有些怔忪。
  却不知怎么突然就生了变故,曼波脸色一变,他也就跟着听到了警车声。
  听着明明还有段距离,眨眼间就到了身后,轮胎擦着地面发出尖锐的刹车声。
  他一连声呼曼波快走,船长便发动起马达,这才发现缆绳还没有解,子弹已陆续打在船身上,噼噼蓬蓬崩起木屑,一时呼喊声众,他耳里却只听得到承先稚气的尖叫。
  他扑过去解缆绳,绳子刚解下来就被船呼而带过,抽在他掌心里两道血痕。
  他也不知是这时中的弹,还是更早时,总之船开出去,他方才感到痛。腰以下像被什么碾过,分不清究竟是哪里在疼,原来痛也能痛得麻木的。后来才知道一颗钉在腰部,一颗钉进大腿,伤到了腿骨。
  同样也不觉得自己是跌倒了,只意外,世界怎么竟在眼前倾斜了,平的海平线一端高高翘起来,成了竖的。那艘白色的小艇飞快地弯过海面,像是飞到天外去了。碧海晴天,美得像画,再没有比之更明锐的背影了。
  突然心痛,方才意识到自己要失去这个人了,又是这一刻才知道爱的也是这个人,还来不及为这不合适的爱惶惑忧惧,就只剩下心痛。
  他也听到警员在喊话,愤怒的,惊讶的,嘈嘈杂杂汇成一片,都淡出到画面外,反倒是前夜里那首歌的旋律越来越清晰的传入耳中:
  人生如梦,梦里辗转吉凶,寻乐不堪苦困,未识苦与乐同。
  南柯长梦,梦去不知所踪,醉翁他朝醒觉,是否跨凤乘龙。
  何必寻梦,梦里甘苦皆空,劝君珍惜此际,自当欣慰无穷。
  片尾曲一般的,然后画面便黑下来,他等着演员表出来,而没有出,心里却想,毕竟是剧终了。
  
  “哦!是李望青哟!教科书里看到过哩!”女生恍然,掏出相机来,对着车外遥遥地咔嚓。
  “下雨照不清楚,胶卷留着天晴再来吧。”
  女生嘻嘻一笑:“翘课来看男朋友的,明天就要走了。”说完拍拍脚下的皮箱,“一箱子,全是带给他的礼物哩。”
  陈越在后视镜里睇了女孩一眼,真是崭新的,年轻的美。
  这天出了一天车,到了傍晚,雨天黑得早,夜空沉沉的,也不知是乌云呢,还是天黑,这才突然想起晚报来。明明看过稿子的,对于印在报纸上的是何样,却全无概念。
  特意从报亭前慢悠悠地驶过去,有乔曼波的头版,报纸也跟着挂得极醒目,他看到了附的照片,并看不清楚,只辨别得出是张黑白旧照,好像为了加强读者对主角的认识,特意选的。
  他下了车,走近去看,才发现竟是从前双龙会的合照,庄爷也在上面,庄兴和庄宁也在上面,李文彪也在上面,连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李文婷也在——听说李文彪死后,她自杀了。曼波则站在最旁边,那时还顶年轻的。
  拍照的时候,看得出是一团和气,大概不会有人料到今后的杀伐。
  他默默看了一阵,又回到自己车上,心头阵阵发着热。老照片挂在那里,好像这三十年并没有过去,然而一抬头,迎接新世纪的倒计时牌却高高挂在那里,喜气洋洋地提醒众位,再有一百九十八天,就进入二十一世纪了。在这寒暑不明的热带土地上,时间也从来一刻不停地迈着他的脚步。
  他把车停在巷口,原来巷子倒是宽阔的,后来家家把院子里砌了房子,又把院子往路上扩出来,他的三轮摩托就再开不进去了。两边的院子里各种着夹竹桃,木樨,相思树或者凤凰木,怒目相触,湿淋淋的花叶沉重地凝在墙头,香气也是凝固的,沉沉地压在鼻尖。
  家门口的路灯下,一个人影伫立在那里,与周遭景物不同,一剪白西装在雨雾里发亮。那人摘下帽子来,托在手里,完全是侨民的派头。也老了,那女孩子一样浓黑的睫毛也不见了,但却分明又还是那个人,一看到他,就又看到了倚墙而笑的少年。
  “阿越。”他几十年不变地这样唤他。
  谁没有一些刻骨铭心事,谁能预计后果;
  谁没有一些旧恨心魔,一点点无心错;
  谁没有一些得不到的梦,谁人负你负我多;
  谁愿意解释为了什么,一笑已经风云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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