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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枭雄赋-第89章

小说: 枭雄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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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的汗水。萧云却从容依旧,始终带着一抹淡到无法看清的微笑,如果他还拿着一把白羽扇,就神似那位未出茅庐三分天下的诸葛孔明了,他望了眼充满杀戮气息的青年,扬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春蚕到死丝方尽。

这盘棋可谓是一曲悲壮之歌,他与老爷子下棋从没有如此惨烈过。

围棋要求谨慎,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很可惜,在第三手棋下到65手时,萧云因为一招昏棋而败北。

这盘棋,从落子到推盘认输,仅仅过了七分钟,快到让人不敢置信。

“我输了。”萧云微笑道,放下那枚棋子。

“承让。和你下棋,那真叫一个舒畅,好久没有下得如此痛快淋漓了。酒逢知己千杯少,棋逢敌手万步落啊。”青年下棋时的杀气尽然褪去,恢复了素雅文气,将棋盘上的棋子分门别类地收拾好。

也许是长年累月在落子时紧张用力的缘故,他左手指间的那枚开皇五铢略微有些扭曲。

“交个朋友吧。”萧云轻笑一声,伸出右手,“萧云,萧瑟的萧,白云的云。”

一半忧伤,一半明媚。

青年皱皱眉,下意识犹豫片刻,看了一眼萧云,最终微笑地握了握:“端木子路。”

人,总是希望遇到一些不同凡响的朋友,领略一些与众不同的风景,萧云也不例外。

他和端木子路很自来熟的聊了起来,但主要内容,还是围绕着刚才那盘棋的得与失。

苏楠在一旁很尴尬,恨之入骨地瞪了萧云一眼,似乎在责怪他当自己透明,不向这青年介绍她,便主动伸出柔若无骨的玉手,与有些发愣的端木子路握了握,轻声道:“我叫苏楠,你下棋很厉害。”

端木子路腼腆,尽量不去看这个靠着一副古板的黑框眼镜遮挡面容的绝世尤物,轻笑摇头,轻声道:“哪里哪里,略懂一二罢了。东汉桓谭的《新论》云:世有围棋之戏,或言是兵法之类。上者远其疏张,中者务相绝遮,下者固守边隅。这阐明了棋手分三种,上者擅于拢括全局形势,中者凭力战以求胜负,下者守地求活。萧云才是围棋上者,而我只能勉强为中者,刚才只是侥幸赢了,胜之不武呀。”

萧云惬意地饮了一口啤酒,帮着端木子路收拾起了棋子,轻笑道:“子路有点钻皮出羽了,我诚惶诚恐啊。古人云:善弈者谋其势,不善弈者谋其子。善谋势者,一子失着,全盘可以弥补;而谋子者,却常常一着不慎,全盘皆输。收官时,我执意谋子,而失全局,不能算上者。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还是你厉害。”

“你们两个就别谦虚了,让来让去,像个女人似的。”苏楠嘟起小嘴抱怨道。

萧云和端木子路同时愣了一下,同时对望一眼,同时爽然大笑而起。

“笑什么?”苏楠皱着黛眉,迷惑地望着狂笑不止的两人。

这两个男人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而笑得更加放肆。

苏楠这时才明白那句话变相骂了自己,气恼得揪起了萧云的耳朵,害得他连连求饶。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六十章 人生如棋道不破

 
岁月匆匆,忽然而逝,得一知心,死亦无憾。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古龙

萧云与端木子路一见如故,甚是投机。

有时,人与人之间很奇妙,就好像磁石和铁一般,一旦遇上就很难分开。

这大概也就是常人所说的,缘份。

端木子路棋艺精湛,业余顶级7段水平,《石室仙机》、《三才图会棋谱》、《仙机武库》、《弈问》等围棋谱早已熟读参透了,数年来未逢敌手,今日能与萧云对弈一番,如同浪打礁石,激起数丈浪花,心潮澎湃。

高手寂寞。

鲁迅先生曾说过:真的猛士,总是希望对手越强越好。

很多时候,一个运动员能超水平发挥,本身实力固然重要,但对手的强大施压无疑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端木子路觉得自己很幸运,能亲炙萧云的超高绝艺,即便战败也不存遗憾,唯有如此,方显英雄本色。如果只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坐井观天,自拉自唱,那才是最没有意思,也最叫人泄气的。

“子路,你从哪里来?”苏楠拿出那把精致小折扇,轻轻煽着凉风。

“呃,怎么感觉你有点像公安局查户口的,一上来就直奔主题?”端木子路轻笑一声,删繁从简道,“我老家在四川眉山,很小就听家大人或是老师说宁州经济发达、历史悠久,更有‘天下三分锦花城,二分尽在繁宁州’之美誉,所以就想来此生活工作。”

他干脆和盘托出。

苏楠想想,又问道:“你在清华毕业,为什么不留北京?皇城脚下不是更好发展吗?”

端木子路收好了那枚开皇五铢,轻声道:“北京政治气氛太浓厚了,不适合我这种喜欢恬淡休适、无拘无束的人。人生如棋,‘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清淡, ‘常人只消一盘棋’的潇洒,这种生活才是我想要的。”

“那你不是很喜欢四处流浪?”苏楠轻笑道,镜片下的秋波妩媚。

“还行吧,走的地方比较多。”端木子路轻声道,不敢直视这美艳如妖的尤物。

“大江南北你都走过?”苏楠有些惊讶,幽幽体香随着煽出的轻风,飘进萧云的鼻腔。

“差不多。”端木子路从不会把话说死,总是会有一条后路,留点补充的余地。

“还打算继续这样的生活吗?”苏楠见他以下棋为生,猜测到他是个无根的游子。

“可能会选择在宁州落地生根,这里的生活节奏很适合我,不过前提是我能在这里生存下去。四海为家、以天为盖、以地为庐的日子过久了,会使人没有归属感,茫茫然不知何往。”端木子路幽幽说着,视线转向斜阳河,一股愁绪油然而生。

“晋朝程本的《子华集》云:流水不腐,以其逝故也;户枢不蠹,以其运故也。多走走,还是有好处的,增长见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萧云修长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巧妙转移话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子路,萍水相逢,我请你喝杯酒吧。”

“好。”端木子路笑了笑,很爽快地答应了,刚才的情绪骤然清空。

“你喝什么?”萧云轻声问道。

“这酒多少钱一杯?”端木子路忽然问道。

“二十。”萧云微感疑惑。

“我能用一块钱,喝到这二十一杯的酒,你们信吗?”端木子路望了眼邻桌,轻声道。

“吹牛。”苏楠轻摇螓首,俏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萧云只是微笑着,并不表态,他知道眼前的这个来历不明的青年不简单,惊才艳艳,却隐而不露,浑身透着一股让人舒服的文雅气质,不突兀,不藏拙,与自己有点相似,性格相似也是他们两个相见恨晚的原因之一。

邻桌坐着三位客人,一男两女,衣着光鲜,看来收入不错,刚好叫了几杯冰镇啤酒。

“等着看戏吧。”端木子路微笑起身,走到邻桌,极其礼貌道,“三位,你们好。”

“有事?”唯一一位男士抬头问道,对这个突然闯进领地的异性有着本能的排斥。

两位女子虽然有点迷惑,却没有生起警惕之意,这也是端木子路的一种亲和力所致。

“我想和你们打个赌,不知你们是否有兴趣?”端木子路微笑道。

“不感兴趣。”那个男人直截了当地拒绝,没有当场叫他滚开已经是很有风度了。

“很有意思的,我相信你们会喜欢。”端木子路并没有气馁,他的坚韧程度让人结舌。

“你不会听中文吗?”那个男人有些按捺不住了,提高了音量。

“什么赌?”其中的一位女子却没给这男人台阶下,饶有兴致地接上了端木子路的话。

“十分好玩的游戏,我能不借助外力,饮尽一杯啤酒,不洒一滴。”端木子路轻笑道。

“哦?”那两位女士同时发出这声惊叹。

“无稽之谈,不许借助任何工具,你能不洒一滴地饮尽这杯酒?”男子轻蔑不信道。

“如果我输了,给你一块钱;如果我赢了,你输我一块钱,如何?”端木子路微笑道。

“好!”两位女子自作主张,拍手齐声附和道。

她们的好奇心完全被调动起来了,想看看这个让人生不出一丝恶感的青年到底用什么方法可以做到,难道他懂得街头魔术?还是他有特异功能?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喜欢摸不着边际的东西,所以女人喜欢化妆,让人看不出自己的真实面目。

端木子路见那个没有好脸色的男子也没有反对,便挑中了其中一杯新斟啤酒,没有拿起来,却说出了一番打消那两个女人猜测的话:“事先声明一点,我不是魔术师,也不是江湖骗子,更没有什么隔空取物的超能力。”

两位女子眼睛睁得更大更圆,觉得这根本不可能,而那男人也被撩拨起了一丝兴趣。

“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端木子路轻笑说了句,竟用手端起酒杯,仰头而尽。

三人有些木然,没有反应过来,这有什么神奇之处?凡是有手的人都可以做到呀!

下一刻,他们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或者说鬼蜮伎俩。

端木子路掏出一块钱给那个男子,耸耸肩道:“不好意思,我输了,给你一块钱。”

那男子率先明悟,诧异地望着手里的一块钱,怔在原地不能言语,而两位女士则愣了好一会儿,脑筋转了一大圈才明白自己上当了,却没有恼怒,反而被他这个戏谑的小骗局逗得掩嘴轻笑而起。

萧云和苏楠也为他的杰作拍起了手掌,智慧,总是让人在恍然大悟后顿生佩服之感。

“别拍了,小把戏而已。”端木子路坐回了原处,向还在拍手的萧云和苏楠摆摆手。

“小把戏,大作为。”苏楠轻声道,眼神中有些崇拜之意,这种男人的确很有魅力。

“夸大其词。”端木子路打趣道,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你这么有才华,怎么会靠着和别人下围棋过生活呢?”苏楠怎么也想不通这点。

端木子路微微变色,没有正面回答苏楠的问题,思忖片刻,轻声道:“每个人的一生都存在着许多不定数,就象棋子落在棋盘上,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深思熟虑,但前面有多少无法预测的艰险阻挡你前进的步伐,却不得而知。棋盘上的每一个交叉点就象人生路上的十字路口,很多时候让人不知何去何从,很多问题会接踵而至,应该往哪一个方向走才对,路上有没有人会接应你,有没有人会排挤你,一路上的天气是晴空万里还是阴雨密布?人生之路从来没有预先设计好的航向,走错了一步,往往会追悔莫及。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不同,经历不同,结果也不同。”

气氛有些凝重。

萧云不知他为何突发如此长篇大论,但却十分清楚一点,他并不想谈及过去,皱了皱如刀双眉,轻声道:“子路,不好意思,苏楠刚才只是无心之失,你不要放在心上,有些事情不必告诉我们。”

苏楠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马上点头附和着,显然也看出了端木子路的态度。

端木子路浮起一个赞赏的微笑,真正的朋友就是如此,该问则问,不该问就笑而避之。

三人谈笑风生片刻,端木子路便要继续去下棋赚取生计,离开了。

他没有手机,没有电话,离开前,只给刚认识的萧云留了个家庭地址。

苏楠手托着香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道:“才华横溢,却流落此地,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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