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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独秀成双作者:顾白蛋-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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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远。”林北雪忽然开了腔,刚叫了一句眼圈就发红了,那种可怜兮兮的神色是御怀远从未见过的,他简直实在哀求他,“跟我走吧,离开上海吧,也不知道要打多久的仗,我们随便去哪里好不好,只是不要待在上海,你愿意行医就继续行医,不愿意我们就找个地方窝着,我只求你——”林北雪哽咽了一下。
  御怀远呆住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从一开始,林北雪就没遮掩过自己要出国的目的,御怀远也是清楚的,他们这样的关系终是不能在一个地方长长久久的下去,几年,人们也许是不在意的,但十几年,几十年,总会有人瞧出端倪来。若是一个人独活于世也就罢了,只是他还有兄弟,还有庞大的亲族……所以,御怀远也没有抵触过要走这件事。
  但是,却不是现在。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若是四海升平的时候走也便走了,但现在内忧外患着,又被人这般欺辱着,情绪完完整整控制了人心,怎么能在最艰难的时日说走就走?毕竟生于斯长于斯,亡了国就算是到了任何一个地界又岂能快意逍遥?
  一个亡国奴,何谈生存于世?至少御怀远是无法接受的。
  “北雪,再等等,再等等好么?至少,等打败了日本人——”他这样求他,他又何尝不心疼?何尝不想着跟他去?只是人又岂能分成两半?这样狠心地拒绝着林北雪,仿佛是将刀子插。进了自己身上,血淋淋地,撕裂般地痛。
  御怀远甚至不敢看林北雪眼中失望的神色。
  “好——”林北雪凝视着御怀远皱成一团的脸答了话,他惶恐地抱紧了他,在这人命如蝼蚁一般的世道,每一次的拥抱和见面都显得弥足珍贵,林北雪甚至不敢想象今天这样的事还要再发生几次,只是他们就是这样的关系,铁板钉钉了,再也没办法改变,所以他就这样顺着他,这是本能的唯一选择,时间久了,也便没有不愿意。
  ……
  数日后,南京路先施公司门口又落下了一枚炮弹,死伤者无数,引发无数家破人亡的惨剧,不胜缕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果如林北雪所料,战事没有很快停下来,到了十一月,国军彻底撤离了上海,在南翔布下防线作战,到布防完成后,上海除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两块地方幸存外,四周全被日军侵占,再也听不到震天的枪炮声,激昂的民意陡然消沉下去。很多人都认为上海不是久居之地,仓皇之间逃了几十万人去江浙一带,彼时宋子文还写了一列名单,无数军政界、工商界人士纷纷撤走后方。
  林北雪和御怀远都没有动,一个看似在家修身养性,一个看似每日忙碌出诊。
  那时节,日军控制了上海,商业领袖没有一个逃的过,全在日本人的逼迫下出资入股共同开厂,而长喜川的怀柔政策在内部长期受到非议,现在日本人有了底气硬来,所以他也逐渐被边缘化了。这么一来,反倒不再去逼迫林北雪,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纷纷落水危害一方,林北雪先前的作为反而算不上什么。
  情况越来越恶劣。
  十一月二十三日,无锡失守。
  十一月三十日,常州沦陷。
  十二月九日,日军迫近南京,发布最后通牒。
  十二月十七日,浩浩荡荡侵占南京。
  据日本人所著《南京占领记》所记:中国人在此一役,共丧生六十万人。
  彼时,上海租界的国外报人尚未撤退撤走,拍电报将日军暴行发向世界各地,描述极其详细,各国外电又译回中文转刊上海报纸,御怀远在诊所看到时这份报纸时,只觉得手脚冰凉,想起日军占领宝山时的状况。
  宝山本是吴淞炮台附近的富庶之乡,十余万人口,居民多是小康之家,富商比比皆是,穷苦之人较少。日本人对吴淞炮台久攻不下,恨之入骨,因此炮台甫一陷落就将军队开进了宝山,连抢三天,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很多青壮年都被拘捕,受尽拷打,而妇女受害更深,两百余名适龄良家妇女被捆绑起来送进城隍庙去惨遭蹂躏,第一天就有数十人悬梁自尽,为了防止此类事情发生,所有的妇女都被扒的一、丝不、挂,为了防止她们逃跑,日军还在周围架起了电网,许多人并不想逃,只一心求死,一天之内,电网上就挂了数具焦黑的尸体,触目惊心。
  宝山几乎变成了一座死城。
  宝山人纷纷逃了出来,大多住在郑家木桥附近的客栈,御怀远为老病家出诊时听到这样的暴行,几乎气得站立不住,对日本人愈发恨得深,连带对那些为虎作伥的汉奸也恨不得寝皮啖肉。
  有日夜归,林北雪深夜未回,御怀远问了一句:“二少呢?”
  “有个日本人打电话来,出去了。”
  御怀远心中一沉,长喜川已长久不同林北雪联络,这么晚了还没回来,莫非是有事?正想着,林北雪的汽车声响了起来,御怀远立即打开门迎了出去。
  瘦长的身影伫立在孤灯下,显得格外孤单。
  林北雪想起长喜川的话,“北雪,你若能走,便快些走吧。”
  战后长喜川受到了排挤,如今要被调回国去,想到同林北雪还有同窗之谊,所以邀他出来喝一杯临别酒,只是两人之间隔着国仇,一晚上也难得说几句话,直到林北雪起身告别时,长喜川才吐了真言。
  “现在政界风气变了,以为中国难以再战的人占了上风,他们都主张等待时局自然变化,希望签下一纸合约,现在德国大使陶德曼居中调停,一致得到了政界的认可,短期内仗打不起来,不过——”长喜川端着酒杯,笑得奸猾,“我对中国人的认识向来更深一些,你们有句话叫蝼蚁偷生,何况是人?看着吧,总归是要打起来的。”
  林北雪冷笑,“连我这样没什么大局观的人都不愿仰别人鼻息而活,何况还有那么多的有志之士。”
  “所以说,这次和谈是给你们一个喘息的机会,你们的军队在浙江遗留了很多辎重,我听说趁着周旋和谈的时候都悄悄运走了,真是可笑,当局竟然坐视不理。”
  林北雪默然不语,但面色极不好看。
  “北雪,不用对我摆出这种表情,我们毕竟还是同学不是?”
  “告辞。”林北雪毫不留情地道。
  一路回来,林北雪就在琢磨长喜川的话,他从来不会怀疑长喜川的判断,因为这和自己的定论是不谋而合的,注定是要有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而在这样的战争中,他应该怎么存活下来呢?
  若是小家小业孤身一人就罢了,现在他有御怀远了。
  林北雪从来都是一个利己主义者,长喜川靠不住,歹土更是靠不住,伪政权愈发是个摆设,日本人倒是靠得住,但林北雪虽利己却尚有气节。
  “想什么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见林北雪久不下车,御怀远敲了敲车窗。
  “没事的,长喜川要回日本去了,所以去见了一面。”
  “哦,太晚了,回去吧。”
  “嗯。”
  林北雪决定,各方面都活动一下,但绝不深交。
  ……
  一眨眼,战况愈发激烈,上海陷入了“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畸形境地。
  彼时发国难财的人很多,整个租界有三百万上下的人口,吃穿住行都是大事,许多在四乡跑单帮的人都富了起来,五金、西药、米业等行业窜起的新贵更多。有了钱自然要去挥霍,舞厅越来越多,餐厅越来越大,宵禁的时间越拖越长。
  御怀远叹道,“也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想的,一大清早就去跳舞,还有许多人家为了维持生计,让清清白白的姑娘去做舞女。”
  林北雪咳嗽了一下,有些不自在。
  这件事说起来可笑,前些日子陪徐明飞去舞场,林北雪是不爱跳舞的人,只坐在一旁抽烟,有个年纪也不小的舞女凑上来陪着喝,喝了几杯之后就哭诉家中困境,林北雪出手豪阔接济了她几次,不想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他的电话号码,一日三次的打电话来。御怀远每日出诊,林北雪又有心隐瞒,一直都不曾知道。
  但做贼心虚,林北雪总想着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其实,御怀远早就知道了,事情还是一位相熟的报人捅出来的,说这几日在舞厅中林二少捧着一位舞女,品味还真是独特。言下之意那位舞女长相也是不入流的。
  御怀远闻言也没当回事,毕竟他和林北雪的这种关系不被人所知,而林北雪逢场作戏被人以讹传讹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这几日总有电话打来,闹得不像话,林北雪也出奇沉默。
  “北雪,你也常去舞场吗?”
  林北雪矢口否认,“从来不去。”
  御怀远的眼神从报纸边缘滑了出去,在林北雪面上溜了一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我听说——”
  “什么?”林北雪放下手中的书,闭气凝神地瞧着御怀远。
  “你最近是不是同一位姓陈的小姐比较亲近?”
  果真还是知道了。
  林北雪一五一十地老实交代,只怕御怀远不信。
  御怀远撇了撇嘴,真的不信,径直上楼休息去了。
  林北雪坐在楼下转念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徐明飞,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陈姓的舞女解决掉,这才上楼打算好言好语地去哄御怀远。
  不成想,御怀远不搭理这茬。
  林北雪翻来覆去小半夜,黑暗中传来御怀远低沉的声音,“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林北雪立即翻腾过来,凑到御怀远头边,“说吧,什么事我都答应。”
  “我想请个挂号先生。”
  “请。”
  “他……是别人介绍来的,据说是个间谍,想在我这里栖身三四个月。”
  “……”
  御怀远也知道自己过分了,他转过来和林北雪脸对脸的躺着,“只是庇护一下,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本打算瞒着你,但是我——”御怀远说着话,似乎是想调节下凝重的气氛,“你答应了我,你包养舞女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黑暗中,林北雪模模糊糊地皱了眉,御怀远便知道自己说了句奇差无比的玩笑话。
  “我知道了。”林北雪打断了御怀远的话,“你想做就做吧,不过……把人送到我这里来,我把他安置在和日本人合资的工厂里,更稳妥一些。”
  危险的事,放在自己身边,总好过放在御怀远身边,省得成天为他提心吊胆。
  “这怎么行,万一露出了马脚——”
  “怎么不行?再怎么说,我比你自保的能力强多了。”林北雪揽住御怀远,紧紧箍住他的腰,“还有,别提什么舞女的事了,难道你不清楚我?”
  “清楚,所以我没当真。”
  两人挨在了一处,仿佛是乘着一只正在沉没的破舟颠簸在凄风苦雨的海上,只有彼此才是最实在的依靠。
  “北雪,你觉得国家还有希望吗?”
  “有,相信我。”
  一年过去,汪精卫投敌。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真不愿写那些禽兽所为。
    
    ☆、第三十八章

  自开战以来,徐明飞一直同林北雪、御怀远保持着一周一聚,多都是在一起交流时局和经济的问题。上海那时虽然已是孤岛,但敌伪势力尚未侵入,报界保持着言论自由,反日论调高调出版,读报就成了上海人的精神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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