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归何处-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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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有人在台下高喊，中天从此以后到底姓何还是姓周，是不是准备借这个机会赶走何家军，将中天重新恢复到“周氏天下”？我印象很深，当时众人哗然，一片侧目，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我，看我如何回答这个很难说出正确、满意答案的问题。
其实，这样的问题实在浅显，我当然可以不假思索的回答，中天还是姓何！可是，我却不能这样说，因为我记得老爸说过，越是需要表明自己站在哪一边的时候，越是不能轻易表态。哪怕自己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也不要表露出来。因为，只有表示出中立的架势，才不会有机会给任何一边的人攻击自己的可能。
老爸一生精于生意，识人无数，他的话，是经过真正商场较量之后得出的箴言。我知道，在这样的时刻，我必须充分运用起这些箴言的作用。
所以，我微笑着回答那个记者的问题，我只说了一句话，均瑶集团的覆辙，中天绝对不会步上。我要中天永远还是中天。
我不晓得自己这样回答，究竟算不算让所有人都明白了我的心意。但至少，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所有中天的员工，也对得起还在监护室里躺着的何绍群。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在何绍群的办公室里呆着，处理各种业务，与何绍群那班老臣子们一起工作，在各种相关人员的陪同下，接见客户、拜访客户、陪同会谈、参观访问、合作谈判、视察工地、报请贷款、参加应酬……
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在没有压力存在的时候，一个人可能就是一个人，但是，当压力突然出现，而且是极为巨大的压力，那么一个人就可能变成一个超人，一个铁人，一个不知道疲倦，只知道朝着目标奋斗的神人！
在何绍群昏迷的日子里，我努力的学习各种业务，适应与各种不同的人，男女老少打交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穿着华服，画着浓妆，像个风月场中的妈妈桑一样混迹在各种应酬场所。
喜笑颜开的在酒桌上喝酒划拳，酒桌下权钱交易；挖空心思的陪高官唱歌跳舞，陪领导吃饭游玩，除了不陪睡之外，基本上也和那些卖身的“三陪女”差不多。
回到公司里，我洗去一身的风尘，洗尽铅华，换上最自在的衣服，这才真正的让自己沉下心来认真工作。业务上不懂的，我找大卫；财务上不懂的，我找梁之文。就这样，我天天都象是被不断抽打着、鞭策着的陀螺，学习、适应、适应、学习，忙得脚不沾地，忙得根本没时间去想那些让我害怕的事情。我一再的让自己忙，让自己的脑子里没有一点空闲的地方，哪怕最后累倒在办公室里，闭上眼睛之前，脑子里想得也全是工作的事情。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让自己努力的坚持下去，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恐惧何绍群昏迷了已经有二十多天，可依然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我不敢去医院见他，不敢听从医院打来的电话，甚至我连白色的被单都害怕看到。
很多人都说，我的心是冷的。因为，她们很少看到我专程赶到医院里去探望我的“弟弟”；因为即使她们看到我去了，也常常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很少落泪，一般只是呆上几分钟，十分钟，就匆匆离开；因为她们没有看到过我亲手服侍过他一次，哪怕是用蘸了水的纱布替他湿润双唇这样简单的事情，我都没有做过。所以，在医院里，很少有人觉得我是个好女人，至少，我不是温情的。
但我知道，何绍群如果知道我在做些什么，他一定能体谅我，一定能理解我。因为，我为他做的，只有他可以明白。他不会介意我是不是要在其他人的面前做秀似的表现出自己的爱心，根本不会在意。因为那些事情太肤浅，不值得我花时间做。我要做的，是在何绍群苏醒之后，恢复健康，重新上班之后，从我手里接过去的是一个和他出事之前一样，平稳发展，业务良好的中天。那才是我的目标，才是我必须做到的！
我是人，一个不太有女人味的女人，一个从前过惯了舒心日子的富贵闲人。突然在一夕之间，被逼到了如此风口浪尖上，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猜疑、讥笑、嘲讽，甚至各种恶毒的语言与商海沉浮中的压力时，我也有力不从心、忍受不了，临近崩溃的时刻。
有时我在办公室里看着财务报表，这些我过去几乎厌恶到家，完全不知所云的东西，看着看着，我就忍不住要落下泪来。何绍群他难道是先知么？不然怎么会从那么早开始，从我一进公司开始，就象个严格的教官一样，天天盯着我要看这些财务报表？难道他会知道，自己有一天可能会遭遇不测，所以，他才要我学习，以备不时之需么？
这一个多月来，我在外人面前，从不落泪，甚至常常强颜欢笑。但是，当我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只要我一静下来，我立刻就会想到何绍群，想到他的一切，因为这个办公室里到处都有他的影子。
办公桌的抽屉里还放着他的笔记本，里面记满了会议内容，他刚劲有力的字迹还如同是昨天刚写下的；电脑里还存着他去建筑工地上拍下来的工地照片，他与施工方项目经理认真讨论工程进度时的模样，那样专注，那样专业；办公桌的桌面上，还放着一祯相架，里面放着一张我们两家人的全家福：已经开始发胖的老爸和眉目清秀的继母坐在前面，微笑着看着镜头，我和他站在后面，正偷偷笑着，互相侧着脑袋偷瞄，神情那样俏皮与甜蜜。
那是一张被拍坏了的照片，可却是我和他当年最甜蜜却也是最短暂“热恋期”时，最真实的写照。当时照片拍好送回来的时候，我根本没看到过有这样一张，原来，是被他偷偷“劫”走，藏了起来，留在了身边。
深夜时分，我常常会看着这张照片大哭，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多么惧怕上天又会再从我身边夺走对我最重要的人，先是妈妈，再是老爸，将来会不会又是何绍群？我不敢想，一点都不敢往那个方向想！
我万分的惧怕身边再没有何绍群的身影。我会怕得浑身发抖，难以自抑。我多么希望再得到他的拥抱，用他那样有力的臂膀拥抱我，亲吻我，用他那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微笑着诉说他爱我；我甚至希望躺在那里的不是他，而是我！我宁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替他！
可是，当天一亮，一切又都必须平静下来，我必须擦干眼泪，画上精致漂亮的妆容，像是带上一副面具，强打起精神，继续开始我一天的工作，将对他的思念，对他的愧疚，对他的爱，全部深埋在心底里，化做愁肠刻入骨髓。
我的朋友们，所有爱我、关心我的家人，在这个时候，成为了我最强大的后盾，他们的关爱成了我能坚持下去，等着何绍群醒来的最大力量。
司机老左，兢兢业业的为我开车，送我上下班，送我去每一个我必须去的地方，有时甚至等我到深夜。哪怕我让他先回去，我自己坐出租回家，他也不肯。他说，他要为何先生好好照顾我，那是一直以来，何先生吩咐他做的。
叶管家几乎天天都要亲自为我煲上一锅好汤，天天变着花样，各种珍贵的食材他都按照药性合理的搭配在一起，煮出来的汤水又营养又好喝，每天都让老左送到公司带给我。天天在公司里连轴转，早出晚归，用脑过度，不堪负荷，我还能坚持下来，这些补汤的功用不言而喻。
梁之文，何绍群最不喜欢我见的男人，在这个时候，却是我在工作上不可或缺的重要帮手。他的财务专业知识，很大程度上帮助我看懂了报表上许多以前看得一知半解、不明白的地方。为了帮我，本来就很忙的他常常要牺牲掉自己已经所剩无几的业余时间，有时甚至是整整一个星期的每天晚上和双休日都交代在我的办公室里。
我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他，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在与公司高管开会的时候，准确的点出问题所在，清楚的知道公司哪些业务出现赢利与亏损，甚至会没有气场，根本无法压住那些本来就对我心存怀疑的“老臣”团队。
试想，假如作为中天代掌门的我，连自己公司的利润率、现金流转率、毛利、税后利润等等最基本的财务公式，如何而来都解释不清楚，看不明白其中门道，那些老臣子们如何能信任我的管理能力？如何能放心的与我一起工作？
所以，对梁之文，我内心充满了感激。他帮了我好几次，每次都是足以带我走过难关的大忙。所谓大恩不言谢，他的这份情，我终生铭记，今后必当大报。
只是，当我将自己这番话非常真心诚意的告诉他的时候，他只是爽朗的哈哈大笑，连连摇头，说，这是他还给欠何绍群的一个大人情，欠了许多年，这下总算能还清了。他还要感谢我才是，不然，他身上背负的这个人情，怕是半辈子都还不了！
我不知道究竟他和何绍群之间到底有些什么瓜葛与恩怨，为什么他对何绍群始终抱着感激之心，而何绍群对他，又总是不太待见。但是，光是听他说出那番话，就足以温暖了我的心，他让我知道，原来，朋友，并不是时刻在身边，围着你，和你一起吃香喝辣的就算是好朋友。
真正的朋友，是在自己蒙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哪怕多年未见，哪怕多日未曾联系，只要是他能帮得上忙的，依然可以不惜己力，两肋插刀！不为金钱，不为利益，为的，不过就是当年点燃在心中，互相认同与珍惜的那份情义！就为这一点，我必须要感谢梁之文，哪怕他说这么做，是为还一个人情！
舒苏，我这辈子最好的闺蜜，最了解我心思的好朋友。她知道我这些日子过得又辛苦又痛苦，为心爱的人伤心，为公司的事情烦心，更为自己的将来忧心。所以，她总是不遗余力的希望我能尽量的放松心情，时不时她会带着特意从高级料理店里买来的食品，在我又一次忙得忘记吃饭的时候过来，将我从成堆的资料里拉出来，乖乖的听她的安排和指挥，专心的吃完她带来的所有好东西。
有时，她会使出最无赖的“泼妇”本领，不依不饶的硬逼着我推掉晚上的会议安排，逼我给自己放一天假，拉着我去看一场电影、戏剧、相声、清口或者是滑稽戏，让我在黑暗的幕间剧场里放松心情，尽情流泪。我想，我没有在那几个月的时间里，得了胃病，患了抑郁，又或是大把大把的掉头发，就必须感谢舒苏小姐的“霸道”作风。
还有大卫，他是我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很好，很好，好到我几乎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我和何绍群终于走在一起的时候，他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也是真心为我们欢呼雀跃的。他是何绍群的忠臣、粉丝，同时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何绍群出事以来，他无怨无悔的站在我这边，陪着我工作，替我解决问题，我不懂的很多公司内部事务，也都是他亲手教我。面对老臣子们对我表现出的戒心，露出的不信任目光，他始终象一架维系沟通的最好桥梁，将我的心意最准确、最真诚的解释给老臣子们听，同时，他也能很好的理解老臣子们的所有担忧和顾虑，并且耐心的将他们的意见解释给我听，以便我在进行抉择与操作的时候，可以最大程度上兼顾整合双方的意见。
我在大卫的帮助下，正在一点点的得到老臣子们的信任，正在一点点的消除他们对我的不满与误会，正在一点点的得到中天高层们的认可，甚至，我还能听到以前对我最是鄙夷不屑的几位何氏死党，对我的工作